|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得那么悄无声息。 台历上有用红笔勾着的6月7日和8日，电脑右下角显示着11月18日。兄弟说你看，原先我们还在为那场仅有两天的战争迷茫，一转眼它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我们不停抱怨的高中时光真的结束了，来不及回味就成为了过往。D说我们一起再打最后一场球吧，再喝最后一次酒，然后各奔东西。大家开始沉默，寂静让空气凝结得没有温度，奔流不息的眼泪最后一次放肆。 每个人的心里都响起同一个声音：这一别，就很难再见。 我开始写一篇没有方向的文字，或许很短，或许没有尽头。我甚至参不透这些文字里将会出现多少欢乐和泪水，多少人，多少事。回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变幻，没有声音，模糊淡雅。本以为可以铭记一生的东西只剩影象，遥远的无法触及。那些念念不忘的人和事，就在念念不忘中，被遗忘了。 高考后我第一次在深夜打开落满灰尘的台灯，刺眼的光亮瞬间刺破黑暗的束缚。窗外一片死寂，柔软的树枝开始相互倾诉心事，夜空中有很少的星。我用食指轻轻划过落有浮尘的桌面，然后留下一条弯曲的轨迹。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六个在我生命中出现最多的词汇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踪，厚厚的A4草稿纸，散落的中性笔，都变成封尘的记忆。 我想起那些数不清的深夜，握着手中冰凉的中性笔做永远没有终点的试题。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身后摇摇欲坠的课本习题，平淡如水的生活，镜片后麻木的双瞳。那时唯一的乐趣就是做出一道带有星号的题，唯一的愿望就是考试可以有漂亮的分数，唯一的期盼就是没有那场不见硝烟却异常残酷的战争。 每当我感到难过时都会拉开窗帘，看夜空中的繁星闪烁。我看着窗外舞动的树影，猜想它们的暗语，以此给自己卑微的欢乐。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还有许许多多人和我一样坐在深夜的台灯前，准备迎接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是孤身一人，笑自己的阿Q精神，却流出了眼泪。小C说我想逃，却无处可逃。她的神情黯淡，皎洁的月光洒满她的脸庞，弥漫出深深忧伤。 许多夜里我会想起自己小时侯的笑脸，干净的没有忧伤的笑容。我对小C说我很怀念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时光，那些开心时可以欢笑，难过了可以流泪的时光。怀念因为一根棒棒糖就可以开心一整天的日子，怀念和小朋友上午吵架下午就和好如初的日子。小C看着远方轻声的说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铭记着这些夜晚，记得无穷尽的草稿纸和空笔芯，记得深夜的风声和星空，记得那种无法言表的心情。小C说毕业后就要分开了，以后会很难再见面，你要自己多保重。我问小C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变的陌生，小C语气坚定的对我说会。小C说或许有一天我们在街头邂逅，然后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错开，错过。距离产生美是骗人的，你只可以相信自己，不可以相信别的。 小C离开后我独自面对远处的天空，我问自己究竟什么可以是永远。是不是想要铭记的就能够不忘记，想要遗忘的就能够忘却。 高考后，每个礼拜我都会坐在这个曾经最为熟悉的地点，却感到无比的陌生。窗外一片漆黑，院子里那些曾经在深夜亮着的窗户都已消失，那些像我一样在深夜勾画椭圆双曲线的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我不知道此时的他们在梦些什么，有没有触及到曾经的那些夜晚。 我发短信给小C说我睡不着，心里没有预想的那种解脱感，只有大片茫然，还有无尽的哀伤。小C说每个人都一样，追赶一个目标时会抱怨路途的艰难，可是真的有一天当我们站在它身后时，会发现心里只剩下大片大片荒芜。失去了动力，失去了追逐。 当我翻开厚厚的题集，拿起有些生疏的中性笔时才发现，一切的一切已经开始远离。不经意间这些曾经最为熟悉的画面开始变的陌生，那些以为会永世铭记的事情已在悄然遗忘。心里突然很剧烈的疼痛，清澈而辽远，如同山间回荡的钟声，经久不息。 我在落有尘土的A4纸上艰难的写下回忆两个字，笔尖颤抖着留下丑陋的痕迹。有人说，我们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和从前告别。我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下玻璃中的自己，漆黑的背景下站着孤单的一个人，所有的曾经如洪水般奔腾不止。我仿佛看到一个个日夜在对自己挥手作别，它们不停的说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然而，我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罅隙里，将它们遗忘了。 我走在熟悉的校园，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射下班驳的亮影。暑假里空旷的高三教室里已经整齐的坐满了新的高三学生，我看到他们每个人面前高高堆起的资料，看到一双双没有灵魂的眼睛。一个女孩走出教室对我微笑着说请问你找人吗，我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开。 车棚里凌乱的单车，操场上翘课打球的学生，小卖部柜台前买干脆面的男生，坐在单车后座上的女孩子。看着熟悉的场景，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知了烦躁的叫声，趴在栏杆上寻找漂亮女生的男孩子们，一切的一切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在学校的小道上我遇到了昭。 昭说还记得吗，我们高一时翻墙去上网，然后虚脱般的回到教室。我笑着说当然记得，翻回来的时候你连裤子都扯了，连小妹妹都笑话你了。昭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望着操场上一群男生说真羡慕他们。一颗足球滚到昭面前，昭用力将它踢回到球场上，足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昭说怎么说毕业就毕业了。操场上的尘土在微风中形成小小的旋涡，似乎要把所有的所有都埋藏进去。 记得高考最后一天的下午，每个人都回到了班里，大家用尽力气大声笑大声说话，把压抑许久的感情发泄出来。整个高三楼沉溺在一片喧哗中，每个人都摘掉戴了太久的面具。最后大家闹累了，安静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面面相觑。老师说从今天起你们就算毕业了，告别了高中时代，迎接一个新的开始。他转身走下讲台，沉默不语。 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前一秒还是欢乐而喧闹的教室，下一秒就变成了悲伤的海洋。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矛盾在瞬间消失，对峙两年的A和B抱在一起哭红了双眼。 他对他说你小子得赶快长个，还等着你在球场上盖我帽呢。 她对她说你是我高中唯一的朋友，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相互遗忘。 他对她说以后不能再送你回家，希望你一切顺利。 她对他说谢谢你给我讲的一百零四十五道题。 每个人都在告别，看似相互打趣，心却在不停流泪。有的人低头默默离开，有的人最后一次坐在桌前不发一言，有人望着窗外沉默不语，彼此心照不宣。 兄弟说让我们再打最后一场球吧，再喝最后一次酒，然后各奔东西。那晚没有人酩酊大醉，但是酒精的灼热刺痛了所有人的身体。老板说你们是毕业生吧，每年的高三学生毕业时都会在这里喝酒的，今天我迟点打烊，你们尽兴吧。 记得那晚的最后，我们彼此搀扶着走向冰冷的夜。冷清的街道灯火通明，汽车尾灯在黑色夜幕背景下留下黄色轨迹。兄弟对着天空大喊着再见了我的高三，大家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说如果有缘，几年后我们依然可以相聚，我们一定要再打一场球，再喝一次酒。 最近忽然多了一种感触，似乎很久都没有在内心翻腾过了，觉得有点淡淡的伤回到了心头，也许是因为很多兄弟都离开了吧！有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朋友离开，回家乡、奔前程，似乎有点曲终人未散的凄凉感，但却无能为力，似乎如阅览小说一般看着每一场戏不断上演，自己身临其境却又顺其自然地置身事外，这样的感觉冲击着内心，鼻子那股酸劲开始泛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一切都需要淡定，一切都需要平静，无论离合多少，在生活里面都需要坦然面对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为了人生永恒的骊歌，不可抹去曾经的经典，只可成为永久的记忆。似乎这样的一种感觉在血管里面开始聚集，在某一个现实生活的缝隙中珊珊而来，却也因为这样的感慨，生活似乎多了一份与生俱来的乐趣。伤怀是一首歌，歌里面有抓不住的青春，歌里有着畅不完的梦想，同样歌里有着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傻的无数的伙伴，以及那些每天徘徊在我们周遭的无数难忘的时光。 在生活里面踱步成长，似乎我们并没有拼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有时候仿佛听见远方终点处一份欣慰的声音：人生路要慢慢走，走急了会摔跤。也是这份淡定，让我陷入过迷思、然我徘徊在都市的某个狭小角落，酝酿着一份深沉。夜深了，整个城市都睡了下来，似乎等待着一根针落去刺破这份宁静，而这个城市里面寻找未来的人，却依旧如昨，依旧面对别离、面对现实。 依稀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那晚兄弟的《同桌的你》彻底的震撼了我，那一刻泪水划过眼角，欲哭却找不到伤心的感觉，第一次因为身边的朋友感动得一塌糊涂，也正是这份感动让我一瞬间僵化了，拿着麦克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记得那晚在KTV，我真的哭了，想到不久就大家都会，想到这个我待了五年的城市，城市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和琐碎的点滴，全都冲入了自己的脑海，而我犹如海里面的孤舟，寻找着方向…… 人生无数的十字路口，来得那么快，当我们懂得如何选择的时候，往往容易走错。面对无数自己的渴望，仿若回到了从前，那么遥远的记忆总会在生活里面消逝或者尘封，而有时候这样的记忆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脑海，在那里闪耀着微弱的光。 “这小小的光点，在心中闪耀，我会变得宁静温柔；想流泪的日子里，我会经常想起曾经温暖我的，你那淡蓝色的笑脸……” 那么多词语，无法描述的只是心情，而我只能在这种感叹里沉沦；迷醉的是若即若离的生活，残留的是似花飞花的剪影。当生命的光泽随着时光慢慢地逝去，我们只能在生活里面继续顺从，看着周遭的别离，端着祝福的酒杯，抒发着一种人生短暂的豪情，唯独不变的，只是内心那一丝淡淡的记忆以及记忆里所谓的梦想和“兄弟”。“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都市的天空永远存在厚厚的浓云，时而如枷锁使得我们看不清世外卷帘般流畅的美景，时而如天窗使得我们的心飞得老远老远，拥有着“自由”而又渴望自由。别离如弯刀，刀刃锐利切断彼此，刀背钩锁扣紧彼此的思念，相识、相知、乃至相亲、相爱都是那么简简单单地存在，从来未曾消逝，一直维持着。 忽然有一天，从镜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似乎觉得自己也老了，其实不是我老了，是岁月老了。那么多记忆都无法从镜中再次看见，记忆中琐碎的细节如电影般似乎刚刚上演，而记忆中的别离，残留的是心上的伤怀，留下的是远走的人离开时那沧桑的背影。 只是在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总会有着恍若错过了千年的感叹：那年、那年，那年…… 可乐吧里面依旧是如常的安静，静悄悄地听不见嘈杂，唯独白昼可以听见那一阵喧嚣，只是时光久远、物是人非，看着匆匆过往的行人，感受着时光飞奔在生活里面，原本那些所谓的苍凉，又会悄悄地被自己尘封，原来记忆也在向前走。从来也不会想起，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这些繁花似锦的年代，我们难道真的不懂得悲伤和苍凉么？错错错，别离有时候只是下一次相逢的开端。 “人面至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再也看不见的是记忆里面扬扬洒洒的流连。“曾经……”记忆中最喜欢在文章中出现的字眼，每次写到此处感觉如一支箭不偏不正命中了心中那份伤怀，思绪遍飞舞在房间，划破空气，让自己感觉有无数的话要说，有无数的故事想去回味。 只是在此刻，面对着又一次如此的别离，心有点点惋惜，虽然现代社会交通如此发达，但是毕竟无法回到最初，毕竟时光已经走了，能够留给我们的只是当年墙角那朵小小的鲜花，灿烂依旧，开过了无数的春秋。 短暂的岁月就这样走了，时间一直不停地向前，我们总是错过了，但是我们又异常地淡定着。坐在电脑面前，键盘如此冷冰冰地，只是那敲键的声响，还是那样清脆…… 别离是伤怀的春天，而伤怀是你我寒冬里最严寒的雪天，面对这样现实的生活，我们感叹了，又感恩周遭的温暖。在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生活里面留下承诺作为支撑，把整个生命交给了风，他到哪里，我的心就漂到哪里。人生是一条随时改道的河流，只有大海才是终极不变的宿命，选择……，选择一种无法抗拒的宿命，把所有的结果，留给时间与风去证明。原来那么多的话，今天说不完，原来那么多的故事，今天讲不完，原来那么多的感概，今天的心却装不下，只能含着眼泪道别，仿若从前那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原来我们依旧存在于彼此的内心，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突然想起别离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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