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像爱小说

我把你像对小说一样热爱，却没有把你像小说一样对待。



一



窗外的麻雀故意使劲地叫着，但这完全不会影响我的睡眠，更不会破坏我美好的梦境。时间一久，这会使它们感到很无趣，于是无精打采地飞走了。这是醒来后Y告诉我的。她一边帮我擦着口水一边说，你真能睡。



如果是在早上，Y会给我带我最爱吃的鬼脸嘟嘟饼干，巧克力味的。我们学校规定上课是不能吃零食的，以至于每次早上第一节课的铃声一响，我总有剩余的一两片饼干没吃，Y会把它们塞进抽屉里放好。Y有个天真的想法，就是等到高考结束的时候把这些饼干全部拿出来，在操场上拼凑成一个足够大的心状，以有足够大的空间让我们坐在中间看星星。



但是这个想法在过完高二暑假的时候就遏止了，当时我们怀着美好的心情重新走进教室准备迎接高三的到来，结果看到了Y的抽屉里无数片小鬼脸融化成了一块大鬼脸摆放着，上面爬满了蚂蚁，恶心至极。于是从那以后，Y再也没有给我买过鬼脸嘟嘟，这让我养成了不吃早饭的习惯。





二



那夏天，我叼着烟在车站路过。按照惯例，我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有一个民工模样的男人来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递上一根烟然后问我要票吗。我会说去哪的。如果他说H城，那么我就直接上车了。在那之前，我所能联想到的关于的H城的一切相关信息都只有Y，换句话说，那座城市给我的影响离力只来源于Y却不及于Y。



我小时候躺在床上在进入睡眠之前除了幻想过个人英雄主义事迹外幻想过最多的便是爱情，个人认为这是一种很美妙的东西，这不仅给我将来写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并且还有助于睡眠。限于想象力的贫乏，在我的幻想中，女主角永远都只有一个，在无数个日子里她就这样依附在我的思维中，赶都赶不走，直到Y的出现。



我一向不太喜欢穿裙子的女生，而Y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的。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牛仔裤，颜色鲜艳印有卡通图案的T血衫，两只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鞋子，马尾辩扎在身后摇摇晃晃，前面的刘海挡住大大的眼睛，手腕上的银制首饰发出动听的声音。Y的出现让我身后不断地传来感叹，那个时候我明白，其实大家小时候睡觉前都有幻想的嗜好，并且对象很有可能就是Y。





三



票贩子收了我二十块钱很负责任地送了我一张H城的地图。我是个路痴，六岁之前没单独走出过自家的院子，九岁的时候从自己家跑到外婆家觉得那是世界的尽头，十五岁之前没坐过火车，二十岁之前一直认为苏州才是江苏的省会结果被Y嘲笑了半年，到目前为止没坐过飞机，以及尚未区分青海和青岛的关系。所以地图给我的作用并不大，它的意义仅仅在于当我到了外地的时候可以向当地人示意我其实是个外地人而已。



因为自身能力的有限，路痴直接导致了我的地理成绩一直停留在最后无法前进。人不上进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决定和Y一起作弊，我们发誓只有一次，保证今后不会再作弊，米兰昆德拉说，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后来我和Y都无比信奉这句话。



我高二会考的时候科技基本上已经以人为本，手机人手一只。平时没什么用途，一个月几十块几十块地给中国移动缴月租费就为了等重大考试的这么一天。我和Y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这说明我们是纯洁的，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因为没什么经验，Y的心理压力是足够大的。监考的老师似乎知道我跟Y有一段不寻常的关系，一直在我们俩之间徘徊。做监考老师能做到连考生背景资料都掌握得如此熟悉的并不多见，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典范。Y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三十道选择题的答案顺利地发给了我二十九道，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是值得鼓励的。但问题在于她发漏掉的那一题究竟是哪一题，这直接关系到了我能否顺利毕业。



幸运的是我后来毕业了，但却没考上大学。八月末的时候，我和Y站在车站接了长达五分钟的吻，然后目送着她去了H城。流泪满面。





四



我觉得，Y一直在填充我的幻想。甚至绝大部分超越了我的幻想。



Y偶尔会偷偷旷课从学校过来看我。她会帮我把我忘记洗的衣服全部洗了，并且让我在一旁蹲着看她该怎么搓该怎么漂，她说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一回学校后我又会忘记怎么洗了。其实我忘了告诉她我当时有轻度健忘症，之所以忘了告诉她，也正是因为如此。



据我所知，Y的身体不好，有晕车的毛病。我现在坐在这辆大巴上颠簸，根据司机的驾驶技术断定，只要坐上这车是人都会晕车，与身体素质无关。现在我才知道Y每来回一次都要坐这么久的车，平均每两个星期都要这样体验一次，这着实让我感动。Y一到我家就说好累，然后直接倒在我的床上紧闭着双唇一动不动，我觉得此刻应该发生点什么事情。我躺在Y的身边一直给予其暗示，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Y说，什么事呢？我说，再想想嘛。Y说，哦，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子走到电视机前将电视打开说，我知道了，今天有《小龙人》的重播，我们一起看嘛。后来Y告诉我，其实她一直提倡绿色的爱，很环保。这说明当时她在装傻。



一时装傻当然不是最大的不幸，最大的不幸是《小龙人》从那天起，播放了一整个夏天，而我也傻忽忽地陪她看了一个夏天。随着片尾曲一次一次地重复，我始终不知道小龙人到底有多少个小秘密。





五



夏天的天气那么热，我会在五月的时候剃一个光头，等长到七月的时候Y就回来了，让她摸摸我的头发是否变柔顺了。我平时走在大街上都戴着帽子，帽子的好处是不仅能遮风挡雨还能遮丑。Y一直说我丑，但这是没办法的现实，上天造人是很公平的，它给我了才华，就不会再给我迷人的外表。如果两者都具备了，我肯定死的早。



我穿着拖鞋Y穿着吊带背心极其露骨地站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时间依然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她紧紧挽着我的胳膊生怕我在这样强烈的太阳光下走着走着就这样蒸发了。她偶尔会转头对我恬静地微笑，而此刻我的眼里只有她的美丽，路上的行人瞬间变为透明，现在一想，那些人当时可能是被她的笑所蒸发的。



在剩下的时间里，Y带我逛商场把省下的钱给我买衣服。那时候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地上依旧有灼热过后的余温。Y不喜欢我戴耳丁，不喜欢我染着黄头发，不喜欢我穿宽松的衣服。Y把我弄的规规矩矩的让我很不满意，每次和Y逛完街都有一种让我老了五岁的感觉。



Y跟说她一直想找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人，这样会有被人照顾和宠爱的感觉。但是我把事情反过来想了，然后告诉Y那些想找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做女朋友，肯定心理不正常。Y说，等你再长大些你也会跑去某大学找大学生恋爱的。我说我不会，至少我没恋童癖，而且最鄙视那些没能力找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而去骗小妹妹的人。其实如果我当时不反过来想，而是作深入思考，肯定会得出一个暗示，Y一定是在怪我没好好照顾她宠爱她。这就是说，Y在那时已经在责备我了，只是很委婉而已。而我却没发现。





六



暑假一完，Y去上学的时候我总觉得生活少了一个主题，其实我的生活除了写小说外本身就没什么主题。开始的时候像是在梦游，心里很不好受。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食欲，什么也不想吃，更不想回住的地方，我只好在马路上闲逛。有时候站在电影院前看看电影介绍的看板，有时候看看阿迪耐克橱窗里的球鞋，而大多数旳时间是在看与我擦身而过的行人。有数千名以上的人在我的眼前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我觉得他们好象是从一个意识的边境，移到另一个意识的边境似的。



故事总得有个转折。这个转折被设定在了今年的八月。Y上了大二。而我依然是个高中毕业没有文化的无业人员。Y走之前我很调皮地问她，你喜欢我吗？



Y说，不喜欢。



我说，那你发誓。



Y说，我发誓我不喜欢你。



我说，否则。



Y说，否则天打雷劈。



于是Y走的第二天这个城市就下了一场雷阵雨，闪电把我家对面的一棵树给劈倒了，幸运的是，在此之前Y已经抵达了H城。我想，她应该不适合爆炸头。



也许Y真的不喜欢我了，有时候我就是这样绝望地想着。



在看隔壁一个老头下棋的时候经常听他的教诲。他的习惯是每当我站在他身后他总会喝一口茶，然后默默地抬起头指着棋盘对我说，年轻人，别悲观，你看，我虽然走错了一步，但这局棋不一定是会输的。但也往往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对方一步将死了。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乐观和悲观都要以现实作为标准，把乐观当成一种安慰的时候，这就已经成为一种悲观的局面了。



我一向是个乐观的人，在这样的精神世界里我健康快乐地生活了二十年。但我在三个星期里联系不到Y的时候再也乐观不起来了。我在想，Y现在在喂谁吃着鬼脸嘟嘟陪谁看着小龙人呢。





七



事实上我是下了决心的，现在我到了Y的学校前面发现自己将故事无可避免地拖入了庸俗，无论怎么说这都有点可笑，要是这个想法让Y知道，她一定会直截了当地说我又死爱面子。可是如果我不去，我肯定会后悔，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你后悔，但是如果我去了，我肯定又会觉得不值。我总是在后不后悔与值不值中矛盾着，这样的男人多可悲。



不过男人在这方面偶尔犯一次傻是应该的，毕竟犯傻也需要一定的智慧。



我说，我把你像小说一样热爱，却没有把你像小说一样对待。



Y说，我一向对你的小说没兴趣，对你也一样。



我说，真的很对不起。



Y说，你对你下个女朋友好点就是了。



我说，没下个啦，一辈子跟定你了。



Y说，不好意思，我承受不起。



我说，怎么会，我那么轻。



我们的对白发生在Y的学校门口，当时还有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的一声不坑地站在Y的身边装傻叉。我觉得这人装傻装的比我有境界，连那么喜欢我的Y都站出来当着我的面夸奖他，并强烈表明要跟他在一起，这让我感到无比郁闷。



我说，他长那么丑你也答应。



Y说，人家比你高。



我说，他又没什么钱。



Y说，人家大学本科生。



我说，他会什么。



Y说，他会疼爱我。



他就像一张油画摆在我们前面以一个姿态一个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被我们评头论足。我气得一只手抖成五六只，实在忍受不住之下就把那男的给踹飞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的风迎面吹来，我觉得这是这个年代最潇洒的画面。



我一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结局。就像我不喜欢电影里最后那个必死无疑的人在临死前的万分挣扎，最后把一句简短的话用无数省略号隔开再叙述出来，再在观众都以为他片子就要随着他的死结束的时候，他又会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然后又一个分镜头，将片子拖入了深深的回忆。



但也许不这样做，制片方可能又会不喜欢。就像我踹飞了那男生就这样走掉的话，读者和编辑也不会满意。





八





两年前的夏天，我坐长途汽车去H城去找一个女孩，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分手是不应该存在怨恨的，尽管它也是作为恋爱的一个部分延续下来。Y当时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Y如此痛恨，但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去道个歉，然后再在补偿之后一笔勾销。



我一直以为我这样做Y能感动，后来发现这是错误的。从此明白，以后想要去挽回身在外地的女朋友的时候，千万不要选择汽车，也不要选择火车，更不能选择飞机等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唯一能感到她的方式是骑车或者走路。当然，当我们选择了后两种方法后，抵达时我们的女朋友可能早已经被别人所感动。



当时的H城的天是灰的，有工业污染过的痕迹。我在网吧打魔兽，Y拿着可乐逛了进来，穿着还是和曾经在广场上跟我跳滑板时的一样，她坐在我的身边，我没有理她，她一直在她的博客上写日志，写某人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疼爱她，然后再写我怎么怎么坏怎么怎么辜负她，这是气死人最好的办法，我想也就Y能干的出。



我将电脑关掉拉起Y的手，向外面走去，此时的长方体楼房顶部的钟敲了七下，下面的人的表情无不让我想起了鬼脸嘟嘟，笑的猥琐，哭的猥琐，木讷的猥琐。Y说，我来了有去去了又来，你拿什么缝补我们爱情的空白。我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对彼此抱有幻想以及希望，那场意淫在上一个夏天就已经以悲剧收场。

是原创的么


好着呢


给你顶顶咯。。。。。。。。。。。

编辑说我写的是黄色

苏州不是江苏省会吗？。。。。。

写的好哇

省会是南京

原来是南京。。。。。。我以为南京是直辖市的。历史看多了~~~

老鼠爱大米！~~
爱小说~
天经地义！~~

莫非中国有五个直辖市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