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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们的小说<西安大学城旅馆里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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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39: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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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11-8 01:46 编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wn3SaqRnpcw

首先说点题外话,我这人记性一向不好,直接导致我可以反复看同一篇小说数次且每次看都很新鲜.于是这篇小说就被我看了又看,这个和我同样岁数的作者就在那些同样沉沦的年代同样混乱的城市里和我们这些同样落魄和迷茫的孩子们同样发生着各自的故事.也许我们会擦肩而过,也许我们素未谋面.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经历的属于各自的人生,都有着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         
                                                                                                  rain2                                       
转载自 MOP 作者 来自子宫

西安大学城旅馆里的破事

 很多年以后,当我失望的从女人的胯下拔出软趴趴的阴 茎时,我都会想起我的父亲说的话。他说你迟早会栽在女人的阴 道里。那时候我才十二岁,父亲的话是用关中方言说的,其中阴 道两个字的发音很奇特。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他所指的东西,但突然全身就颤抖了一下,莫名的兴奋了起来。我一兴奋就想笑,于是我笑了,我的父亲一个耳光把我刚长全的牙齿煽掉了。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当时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我不得不感叹他独到的眼光,因为我确实倒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十二岁的时候,我的父亲还是个本分的农民,我们还生活在长安区的茅坡村。全村只有一辆小巴到市区,每天都是挤得慢慢的。男人的下面顶着女人的屁股,女人的胸部挤压着男人后背。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其中的乐趣,下面顶着女人的屁股时妙不可言。我挨打的那一回就是因为我突然之间射出了一股东西,天啊,我以为是尿失禁了,毫无征兆的就流出了一股东西,全身还颤抖了几下。我得补充一点,我那玩意比较大。前面的女人大概感觉出了什么,惊讶的尖叫了起来。那个刚生完娃的女人大呼小叫,说“我CNM),这么X L。”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耳光就煽了过来。全车的男女都笑了,只有女人装模作样的哭了起来,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证明她的清白。后来事情传到我老爸的耳朵里,回家的时候我的门牙就被打掉了。挨打以后的很多年我都觉得委屈,我常常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每每这样想来就头疼,我一喊头疼我的母亲就开始轻轻的叹息,那叹息沉甸甸的打在少年波如蝉翼的心灵上。我受够了这样的叹息。于是我总想着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我的父亲对我的失望之情洋溢于表,我们之间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很多事情永远都无法预料,就像我年轻的时候根本不曾想过我们村的土地会北征收,西部大学城会坐落在我们村。我十六岁的时候,我们全村一夜之间成了西安的市民。于是我的父亲像所有村民一样争分夺秒盖了几幢豆腐渣房子,没过几个月便拆了,拿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款。拿着这笔补偿款,家里改了个小旅馆,买来了洗衣机,电视机,麻将桌,开了个台球馆及成 人用品店,日子陡然富裕起来。我那个时候已经不想上学了,在学校和别人赌 博输了一笔钱。我的父亲叼着根烟跑到学校当着全班人面扇了我一个耳光,他说“额贼你妈。”我恨死他了,我在心里说,你回家贼去,丢人现眼。总之就这样我被带回了家,成天无所事事,惶惶不可终日。


  事情很繁杂,真正要说出来倒不知从何说起。大学城旅馆里的破事情与几个人有关,我,阿紫(真名隐去),和她的男朋友小宋以及若干大学城学生。先从我被父亲从学校扭送回家讲起吧。我被带回家以后,成天无所事事。我的父亲要我打理十多间房间,用他的话说是让我尝一下生活的艰难。我的母亲也支持这一决定,她说多和大学生接触,多向人家学习,希望我早日觉悟。我干了一段时间,工作索然无味。无非就是登记来客,给客人端茶倒水,顺带提供些成 人用品及黄 色书刊。这样干了几个月,我简直无法忍受了,而是带上平时积攒下来的私房钱离家出走了。不怕大家笑话,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坐上600路公交从长安区到了市中心,成天在小寨、雁塔一带漫无目的流浪。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出入一些录像厅,成天躺在脏兮兮的沙发上看通宵录像。那些录像厅通常有两块屏幕,小一点的屏幕放的是武侠片,与之相连的音响在大街上发出嘈杂的打闹声。不过这只是遮人耳目的东西,实质上像我们这样的老手都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大屏幕放的全是赤 裸裸的黄 色电影。我喜欢坐在第一排慢慢欣赏,一边琢磨一边做着笔记。那些笔记上圈圈点点都是各种动作的草图,下面有些还附有点评,比如说创意很好,难度系数大等等。半个月下来我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已经用去二百多页,这样下来对那些所谓的招式难免感到厌倦,而且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盘算着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了。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回去面多我老丢那张抽象的脸。我和阿紫就是这样认识的。
    我出去找工作的时候,身上只剩八十块钱了。于是我到了一个中介机构碰碰运气。里面比较冷清,与我一样找工作的还有一个比我稍大的女生。短短的头发,一根根显得桀骜不驯,但脸庞却又极为精致,温和的表情,淡定的让人觉得那温和的眼神后面就是无限的哀伤。我们各自交了五十块钱,被告之三天后一定帮我们找到兼职的机会。出门的时候,我向她笑了一下,她还是那样,淡淡一笑。三天后,我们又见面了,不过那个中介机构大门紧闭,卷帘门上用毛笔写着个大大的“拆”字。我们感到莫名其妙,旁边卖水果的阿姨说他们从来就是打一枪换各地方,没有固定场所,收了钱就闪人。我有些愤怒了,我说你早知道问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说着说着就差点吵了起来,后来还是那个女孩过来把我拉走了。自然而然的我们并排走在了一起。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五十块钱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刚出门就被人骗很可恶,于是一路上我愤愤不平,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骂个不停。过了一会,我又觉得开心起来,说不出来的开心,大概是觉得这五十块钱物有所值了。她一路上还是那样,不大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聊。我们沿着翠华路往雁塔的方向走,她说要去劳动局投诉,我说好吧,反正我一天也无所事事。
  北方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马路两旁的陕西梧桐郁郁葱葱,阳光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说你叫什么。她说阿紫。我在她左右两边蹦蹦跳跳。我兴奋的说我叫怀安。她说哦。我觉得很扫兴。我说我在学校赌 博被家里人扭回了家,书也读不完了。我真混蛋,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可能是平时压抑坏了。她说哦。还是自顾想着自己的事情,低着头,踢着个易拉罐子。我说我们打车去吧,太远了。于是我招了辆出租车。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上车了。司机拉着我们转了好几个大圈,最后指着一个灰白的四层小楼说,那就是雁塔区劳动局。打车居然花了二十七元钱,这大大超出我的预料。我把仅剩的三块钱扔进口袋,盘算着晚上该怎么过啊。阿紫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
  “没钱了?”
  我摇摇头,“没现钱,卡上还有一些钱。”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的银行卡,晃了晃。她竟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其实我快山穷水尽了。”她耸耸肩膀,一脸的无奈。“所以真的很郁闷,被骗去了五十块钱。”
  我们走进了那座灰白色的小楼。两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接待了我们。听完我们的情况介绍后,我们被要求填了一张表,然后便告之有结果了再通知我们。从劳动局出来,阿紫倒不像开始那般拘谨了,表情开始活泛起来。黄昏的阳光开始暗淡下来,街上有清爽的微风。我甚至能闻见她头发上飘来的洗发水的香味,于是我有些飘飘然。
  “你住在哪?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去找你。”我问。
  “沙坡。沙坡知道吗?就是交大外面的一个很大的村子。”她的眼睛变得热情起来。
  我摇摇头。“我刚来这不久,我说过的。”
  她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她说你转过去,于是我转过身。她把纸垫在我背上,小心的画着地图。“喏,你看,这是小寨,这是雁塔,这是金花路,这是交大,这一带就是沙坡。”她用笔指着每个地点,耐心的给我讲解。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明白了?”
  “嗯。”
  “那你住哪啊?”
  我揉揉后脑勺,“那个,那个叫什么地方来着,什么村?离小寨不远的。哦,对,八里村,就是八里村。”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阿紫说,那么就此别过。我说再见。我沿着一条巷子往南走。过了一会,她站在原地喊我的名字。她说怀安。我回头看,她的头发在人群里显得桀骜不驯,我向她招招手。她也笑了笑。她说你为什么不坐公交。我说我不喜欢公交上的味道,还是走回去吧,反正也不算远。我沿着巷子漫无目的的走了程,不时的回头看阿紫。她艰难的挤上了公交。我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游荡在北国的暮色里。悠长的巷子里弥漫着各自小吃的香味,我用仅剩的三块钱买了个夹馍一份凉皮,边走边吃,一边回味着阿紫的两颗小虎牙,和那张温和的脸。想着想着就有些难受起来,内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于是我沿着原路往回走。后来我常常想,我为什么要往回走呢。想来,我是抱有某种期待的,随着夜色的浓重,这种期待愈发的强烈,几乎无法自已。转着转着我又回到了与阿紫分开的那颗梧桐树下。我把手插在裤兜里,口里哼唱着那个夏天最流行的歌曲《我的心太乱》。有人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竟然是阿紫,我又看见那张温暖的笑脸和那两颗小虎牙。
  “你怎么还没走,我明明看你上车了。”这次见面,我反倒有些紧张不安起来,就像心里的秘密被人看穿了般尴尬。
  “我……我以为我把……把那个伞给落下了,回来找找。”她结结巴巴的说,“你呢,怎么又转回来了。”
  “我,我,哎,反正就是无所事事,就在这一带打转转了。”
  我的回答让她笑了。笑得很自然。她说你好有意思哦。
  “你的伞找到了吗?”我问她。
  “没有,估计找不到了。算了,不找了。”
  这样下来反倒没话说了。我们就默默地并排走着。于是又随便聊起了白天被骗的事情。这回轮着她在那愤愤不平起来。她说最痛恨这样的骗子了。我应和着说是啊。后来,我突然有些冲动起来。
  “其实。”我说。
  “其实,那个……”他说。
  “你先说吧。”我说。
  “你先说。”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起来。双手下意识的互相搓着,不时的放在嘴边呵着气。她说大夏天你很冷吗。我尴尬的说不是的。其实,其实我是没哪去,身无分文了。我一口气把话说完,脸涨的通红,无奈的耸耸肩膀。“见笑了。”我说。
  “我就知道你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了,还死要面子,呵呵。”她倒有些幸灾乐祸。
  “你怎么知道的?”
  “你也不想想,八里村在那个方向吗?而且连公交都舍不得坐,我想你应该是走投无路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是一张空的银行卡。”
  “你比我还惨,好歹我还有个房子。看你不像坏人,我就收留你一夜。”她大方的说。
  “你是特意回来找我的?”我厚着脸皮说。
  “算是吧,可怜你。”
  “是啊,现在的女生要是都像你这样懂得怜爱帅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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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21 编辑

   16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很不安分了。我的父亲早就看透了这一点,而我那时始终难以接受这个论断,在我看来我还是个好学生的,不就是赌 博了么?可是现在回头看时,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他是对的。我12岁的时候就有那么不光彩的记录,能是个好学生么?他说你就是一俗人,就是一闷骚型混蛋。其实那一夜我完全可以回家的,但是我就是跟着阿紫去了她的出租房。于是我跟着她上了公交。转了两次车才到了沙坡。她租的房子是一处民房,很小。里面除了一张小床和一个小书柜,还有一个灶具,一张椅子,一个登山包。所以显得很逼仄,但却井井有条,看上去很舒心。她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腾出一块小小的空地,在上面铺上一层报纸,报纸上在覆盖一层毛毯,最上面才是凉席。她指着凉席说,“喏,你晚上就睡这,说好了,我最多收留你一段时间,等你赚到钱了,马上租个房子去。”我说没准住一段时间你就不得我走了,我就不用租房子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我搭话,她说看你人挺小的,心思还不少。她这样一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多大了,怀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问我。
  “18。”我说。顿了顿,“刚满,前不久。”我补充道。
   那一夜,我和阿紫彻夜长谈。那是我第一次与人这样敞开心扉的交谈。我不知道阿紫为什么这样相信我,愿意和一个陌生人这样敞开心扉。晚上的时候,我告诉了阿紫关于自己离家出走的前前后后。我说当务之急是赚点钱养活自己。她高兴的说正好可以和她一起卖袜子。她说她还有一批袜子,因为最近城市管理者查得紧,自己又跑得不利索,所以正要个帮手,城市管理者一来,抡着东西就跑。于是我答应和她一块卖袜子。她出资金,我出力气,所得利润四六分,我四她六。她说不行,非得坚持五五开。我说,行了,就冲这话,我替你卖命了,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从来不曾想过和阿紫相相依为命的那个夏天会在我以后的成长历程中占据那样重要的位置,十六岁夏天的干草味道会在我的青春年华里回肠荡气。那个夏天,我和阿紫“同居”了,确切的说是她收留了那个躁动的少年。我们成天厮混在一起。我跟着她去康复路批发一袋袋的袜子,胸衣,鞋垫等等;到轻工市场批发笔芯,钢笔等。我们把东西多半摆在交大的门口,有时也到小寨的天桥上摆地摊。十六岁以前,我除了在电影上看过女人的胸罩外从来没见过那玩意,可是那个夏天我常常是背着一大袋胸罩屁颠屁颠的跟在阿紫的后面。阿紫总是很认真的说你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卖女士内衣的男士。下雨的时候,我们便去进货,把进的货掏出来摆在房子里以免发霉或产生异味。那个时候,我身边到处都是袜子、女人的内衣等,有时候总是有一种身在女士内衣店的错觉。雨过天晴,阿紫便要我把东西背到交大操场后面一处很隐秘的草坪,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的扔开晒太阳。那是一处十分秘密的草坪,草坪在一座小小的山坡上,面积不算大。周围是漫山的灌木丛,那一片草坪就突兀的呈现在中央,让我一度怀疑那片草坪是阿紫故意踩来的。我们把东西扔在草坪上后便一起躺在那地方晒太阳。阿紫的手里总拿着一本书,多半是村上春树、卡夫卡之类外国文学书。她一边看书,一边和我搭讪。她说我是世界上最帅气的雇员,我说她是世界上最好学,最神秘的小摊贩。然后便相视一笑。偶尔我会忍不住抱抱她,有时候她也会轻轻的回应一下,仅此而已。很多时候,我都告诉她,我说阿紫,我和别人相处总需要一个理由的,否则我就觉得没有理由这么亲近的。她说你需要什么样的理由呢,跟我一起卖东西不是理由吗。我转过身,我说我不知道。
  阿紫是个很神秘的人。我们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对她依然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叫阿紫,是个漂亮的小摊贩之外,我甚至不知道她家在哪,她多大了,为什么一个人出来等等。她说两个人相处干嘛非要刨根问底,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对她的了解随着一次次的晒东西渐渐多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她是个交大的不安分的学生,她却告诉我说她是个自考生,是个蹭交大的食堂,蹭交大的图书馆,蹭交大的自习室的年轻人。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和阿紫接吻了,就在那个秘密的草坪里。那天我们收拾完了东西却一直没有回去的意思。阿紫拿着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天黑以后》。夕阳渐渐往下跌去,暖色的光芒涂抹着她温和的脸。我们近在咫尺,她在我的身旁茫然的看着我,像是找寻着某种答案。她说,“怀安,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车。悲哀归根结底产生于每一个人所怀有的秘密,不能诉诸语言的秘密、不能互相谈论的秘密。不,秘密本身不是问题。对于怀有不能互相谈论的秘密所带来的悲哀,别人根本无法消除,所能做的无非悄悄并排坐下而已。”
  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像是思考了很长时间。那样的话在我的十六岁里理解起来显得很吃力。我说:“阿紫,我不能说完全懂了,但至少你不会孤独的。”
  她悲哀的摇了摇头。然后突然问我,“怀安,你和女生接过吻吗?”
  我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傻傻的笑了。
  她把嘴凑上来。先是轻轻的吻我的脸颊,然后便疯狂的咬我的唇。这样过了很久,我们才分开。我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很笨。她扑哧的笑了。“有那么一点。”她说。我用手摩挲着她的短发,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甚至能感觉小肚子前她的小小的∵。然而当我有些激动的时候,她便挣扎着起来。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默默的收拾东西,然后招呼我搬东西回去。我背着东西走在左边,她走在我的右边。我试着用手去搂着她,她轻轻推开我的手,很不自然的向我报以一笑。
   
  估计很多人看到这里和我开始想的一样,就是我已经把这个女的搞定了。我和阿紫接吻以后,我一直以为我们已经搞上关系了,至少她应该算我女朋友了,可是我和阿紫的关系却依然是老样子。自从那次接吻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像那样亲密过。很多次我试图提醒她那个黄昏发生的事情,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十六岁的时候,我实在是不懂女孩子,这样的关系一度让我心里憔悴。后来我告诉阿紫,我说我要回家了。我告诉她其实我家就在大学城,对面就是政法和邮电学院。我试探着说阿紫,不如你住到我们家吧,我家有旅馆,对面就是大学,你考政法的自考也容易些。没想到阿紫真答应了。
回家后,我的父亲见我领了个女的回来,气得破口大骂。抡气拳头就要打我。那是我第一次反抗父亲的拳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激动,我搬起板凳就砸过去,这一砸,我的父亲就妥协了。他认真打量着儿子,个头已经比他高了。他竟然温和的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然后递给我一根烟,自己默默地回到屋里,抱给我一床被子。我的眼泪就出来了,因为我突然发现父亲其实是懂我的,只是十多年来我们太缺乏沟通了。父亲说你个怂,像个男子汉么,我最讨厌你一天阴骘地表情。晚上的时候,父亲把阿紫叫到客厅。他问阿紫愿不愿意做旅馆服务员,房租就免交,每个月还可以给300补助。阿紫激动的语无伦次,右手不停的拢着发夹。

  2003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阿紫就在我们家住上了。她的事情并不算太多,每天就是登记住宿的情侣,给他们提个茶,送些书和报纸之类的东西。我们家的事业那时候已经算比较大了。家里开了十多间旅馆,一楼还有三间棋牌室,四个台球案子,一个成 人用品店,和一个小小的书屋。阿紫没来之前书屋里全是黄 色、言情书籍,后来在阿紫的建议下,书屋里订阅了很多报纸杂志。像《南方周末》《参考消息》《体坛周报》《足球周刊》之类东西。阿紫把她的很多书,如村上的《东京奇谭集》,杜拉斯的《情人》,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集》等书都捐献给了书屋。阿紫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口味,狂躁的东西看多了迟早需要沉静下来的。阿紫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她每天收拾房间的时候都要给每个房间送上一份报纸,再把旅客的意见反馈表收回。白天事情并不算多,阿紫就拉上我一起去对面的大学蹭教室。那个冬天我跟着阿紫突然懂得了很多很多。我们一块蹭政法邮电的图书馆,一起混政法的食堂,站在政法高高的天平教学楼上高呼。
阿紫是个神秘的人,前面已经说过。她会跟我聊很多东西甚至彻夜长谈,但很长谈及自己。我除了知道她叫阿紫,一个人在西安一面打工一面自考外别无所知。冬天的时候,阿紫给我织了双手套,她喜欢拉着我毛茸茸的手摩娑她冻得通红的脸。她的短发在阴冷的天空下泛着雾气。冬天的时候,阿紫带我认识了些她的朋友,全是在西安自考的落魄年轻人。他们散落在沙坡、鱼化寨、边家村、杨家村等城中村。他们在小寨卖着盗版蝶、袜子、内衣之类东西。那个冬天,没事的时候我和阿紫常常游荡在沙坡村里,吃着热气腾腾的混沌、糊糊等。我永远也忘不了阿紫站在沙坡外面的天桥上指着沙坡说话的情形。
“怀安,你知道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吗?”
“学生呗。”我说
阿紫摇了摇头,又习惯性地拢了拢半短的头发。“沙坡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什么人都有,那些逼仄的锯木板上躺着的可能就是落魄的艺术家、诗人。那些逼仄的小巷子里行色匆匆的可能是像我这样落魄的青年,也有杀人犯,妓 女,吸毒者,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在沙坡的一年我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呵呵,怎么跟你说这些。”阿紫抿着嘴,微笑着。
我惊讶的看着阿紫。她在天桥上旁若无人的呼喊着。“啊,啊……”
“你干什么?”
“喊喊心里就舒服了。”她伸了个懒腰。“走吧。”
我们骑上了自行车,逆着人流而上。阿紫在我的右边呼喊着我的名字。她说怀安,他们都是一群很可爱的人,真的很有意思。风很大,她的声音像是从很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有些飘忽不定。我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拢成喇叭状。
“什么?”我问,“我听不太清。”
“我以前在天涯上认识很多西安年轻的朋友,他们真的很热情,很好玩。我那时候在小寨卖内衣的时候,很多人专门跑来看我,他们说,嗨,你就是那个天涯上说在小寨卖内衣的丫头。然后笑容温和的买很多劣质内衣。”
“是很有意思。”我说
“他们还教我怎么和城市管理者做斗争,并且支持我抗争到底。真幸运遇上你们这样一群人。”
风越来越大,阿紫的话断断续续。我说阿紫,我会保护你的,从今以后。阿紫笑了,却不回答。她说过了这个冬天吧,过了冬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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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24 编辑

由于阿紫的打理,旅馆的生意格外的好,基本上每天客房都是满员。那些大学生通常都是带着女朋友来过夜,当然也有半夜在网吧上网累了过来休息的散客。最常见的情形是一帮男生在台球厅打台球,玩累了则进去看会报纸杂志或者是租本小本慢慢欣赏,晚上的时候则抱着女朋友看毛 片然后将学到的知识实践一遍。那个冬天快到期末考试了,店里的生意格外的好,我父亲不得不亲自上阵招呼棋排室。生意好了,父亲对阿紫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并且主动给她加了一百元工资。
年底的时候,大学城的学生都回家了,阿紫也回老家过年去了。那个冬天我17岁。

17岁的时候,我原以为我会和阿紫进一步确立关系,我甚至以为我们会有更亲密的事情发生。所以那些无聊的日子里我一个人躲在旅馆研究了很多毛 片,以备不时之需。当然,我不想逼迫她,我还是想着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来的,我希望在阿紫心里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告诉阿紫,我说阿紫,你说我不上进,我可以改,我真的愿意改。阿紫说,你会长大的。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总之我觉得她是在暗示我。

补充一点我的事情吧。我之所以很有把握我和阿紫要发生点什么是因为之前的很多事情。我从12岁被我父亲一个耳光扇掉牙齿后就隐约懂得了那玩意妙不可言的乐趣。所以在我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始终没有摆脱自我愉悦的坏毛病,16岁的时候差不多发展到了顶峰,几乎无法自已。有一次我躺在里面自我愉悦的时候,阿紫来取我换洗的衣服。当时我的动作很激烈,我相信阿紫看见了起伏的被子和我额头上的汗水。她的脸刷就红了,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进来问我有没有要洗的衣服。我说没有。脸烫的厉害。她说,哦。然后便退了出去。过了一会,我赶紧用纸擦掉内裤上的污秽物,然后抱着衣服递给了阿紫。阿紫接过衣服放洗衣机里,我就站在盥洗间外面整理衣服。我说阿紫。她不好意思看我,她说什么。我用手试着抚摸她的头发,她把偷低下。我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然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什么也没说。我上楼的时候,阿紫喊我。她说怀安,我愣过神看她。
“你还小,要注意身体,你……你懂么?”
我像是做了见不得人事情被人看穿后(其实就是)那般窘迫。“你说什么?”我说。
“没什么。”她低下头,默默的洗着衣服。

被阿紫发现我的勾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面对阿紫。现在想来是我那时候觉得sy是很可耻的事情,想必在阿紫的心里我已经龌龊不已。每每这样想来就很沮丧,我觉得自己肯定没戏了。这样尴尬了好几天,有一天晚上,阿紫通红着脸来找我。
“308要,要几个安全套,要送上去。”
“知道了,我马上送过去。”我关掉了电视机,掐灭了烟头,到楼下去取安全套去了。
送完了安全套,我回到房间继续看欧洲杯球赛。阿紫一直坐在我的房间里随手翻看床头的《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很美好的一本书。”阿紫说,“我以前看过。”
“是么?我怎么觉得有点那个。”
“其实是挺美的,它里面的描写让人没有肮脏感,完全是美感,让人肃然起敬。”
“肃然起敬?”
“就是你不会有邪恶的想法。”
我在心里想,我怎么就没有邪恶感呢。这时候隔壁的一对情侣已经开工了,动作有些打,女的声音有些夸张。我们并排坐在床头,我心不在焉的看着球赛。
“你可是很想要?”阿紫突然问我。
“什么?”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阿紫会这样问。
阿紫把手放到我胯下,那玩意腾的一下就起来了。阿紫的脸涨的通红,手有些颤抖。她把那玩意掏出来弄了一会。她的动作很笨拙,可是我那时候竟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不到几分钟我竟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正好射在阿紫的衬衣上。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纸给她擦干净。屋里很安静,安静的只剩彼此的呼吸和隔壁刺耳的叫声。
“对不起。”我抱歉的说。
“不打紧的,真不打紧。”
楼下有人喊要看书。阿紫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下去了。出门的时候她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别想太多了,早点睡身体好。”

在我整个成长过程中我都想不明白阿紫那些举动是什么意思。我曾经以为她是爱我的,只是觉得我太小,后来的事情让我觉得又不是这样。我也曾想过阿紫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与学习的机会才故意这样,可是根本不是这样。我不能说阿紫对我没有感情,可是我又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到底算什么。这样的苦恼伴随了我整整四年,直到现在我仍然没能彻底弄懂期间发生的事情,但我渐渐明白我16岁时阿紫对我的举动多半是告诉我,你不是个坏孩子,别太担心,所以阿紫总喜欢要我放松点。后来每每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阿紫微微发烫的脸,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她说:“怀安,别担心,别想得太多。很多时候不要总是问为什么,不要试图完全掌控彼此。”我说我知道。阿紫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胸口,“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工作,而是每个人都怀有很多秘密。不可言说,甚至不能诉诸于语言的秘密。好朋友能做的无非就是并排的悄悄坐下而已。你以后就会懂的。”我一面体会她抚摸给我带给我的快感,一面细细琢磨这话语里无限的苍凉感。这样的话,我整整琢磨了五年,当我真正明白些什么的时候,阿紫已经已经不在我的生命里了。每每这样想来。不禁潸然泪下。


   2004年的早春,学生们返校的时候阿紫并没有过来。寒假的时候阿紫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要我帮忙到文艺路的自考中心报个名,她四月份要考试。那以后一直就没有了消息,直到四月份阿紫才出现。
阿紫的出现让我的父亲突然便得温和起来。阿紫返回的时候脸色惨白,瘦了不少。我问阿紫发生了什么?她总是摇头,然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工作。父亲竟然吩咐母亲给阿紫熬汤喝。他说养好了身体才能干活,好好的一娃怎么干枯成这样。父亲这样对阿紫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我机会更大了,然而那个四月阿紫居然闪电般和一男人好上了,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我本来以为过了年回来阿紫必定是我的女人了。



  和阿紫陡然亲密起来的男生叫小宋(真名匿去)。小宋是个很另类的家伙,我必须承认他长的比我帅,身材也比较好。大概是180左右,而我只有174,还长得像豆芽菜。所以阿紫和小宋突然亲近起来我真的又紧张又气愤,气愤之下又不好发作,我甚至不知道该向谁发作,每天变得暴躁起来。一暴躁就躲在屋子里自我愉悦一翻,唯有如此心里才好受些。那个春天,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母亲每天给我熬很多东西还是不管用。她根本不懂我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小宋是个很奇特的人,他那时候刚上大一,可我几乎很少看他去过教室。小宋的话很少,对人每个人都温文尔雅,总是带着一副微笑的表情。那表情在我十七岁看来竟是那么的做作,我就是固执的觉得那一切都是虚伪的。小宋碰见我的时候总是拍拍我的肩膀,他说你们这环境不错,有家的感觉。他每天窝在旅馆的房间看书,不停的看书,做笔记。偶尔也看电视,看看球赛。他的房间里总是堆满了各色的书刊。像什么《王小波杂文集》,叔本华的《悲观论集卷》,和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等等。我发现小宋看《挪威的森林》以后我很是得意了一番,因为我十七岁的时候一直以为那是一本∵书刊。我原以为小宋是个完美无缺的温和的学生,这个发现让我一度很兴奋,我一定要让阿紫知道小宋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好的男人,我早说过他只是个虚伪的家伙。有一点必须交代,我那会以为《挪威的森林》是一本黄 色书刊是因为我十四岁时在课堂上偷看这本书时被我们老师发现了。我刚看几页,那个中年妇女一把把我的书夺过去,痛心疾首的说:“怀安同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学生,没想到你,你,你居然看黄 色书刊。”我看着她痛心的样子,她几乎快气得掉眼泪了。然后我惭愧的低下了头,流出了悔恨的泪水。直到十七岁我一直以为《挪威的森林》就是黄 色书刊的典型代表。所以看见小宋同学也看这样的书时我在心里暗爽了好几天。


   发现小宋这个秘密之后,我就在心里筹划着怎么在阿紫面前揭穿小宋虚伪的面孔。我想着直接说一来显得自己气度不够并且有诬告的嫌疑,想来只有用自然的方式说出来最合适。而是4月11号,我记得很清楚,我请阿紫和小宋一起去八里村百富烤吧吃东西。我们坐在靠窗户的一处桌子旁。
我们三人挑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我要了三个炸鸡腿,大杯可乐,两包薯条,三份冰淇淋。三人默默地吃着东西。偶尔也说说无聊的话题,其实只是为了打破尴尬而互相敷衍几句,比如说各自的变态老师,聊聊某个电影。但多半时候还是因为没有共同的话题而默默不语。后来还是聊到旅馆上。小宋说旅馆的书很好,很有内涵,报纸也不错,所以很吸引大家。然后阿紫说小宋给我们捐的书真好,她每本都看了,很有收获啊。

  “嘿,我跟你们说,有一段时间我狂热地想去一把火把西安所有的仓库烧了。”我知道时机成熟了。

  “为什么有这么奇特的想法?”小宋抬起头,擦了擦沾满冰淇淋的嘴巴。

“主要是那段时间看一本书,叫什么来着,忘了。是在阿紫你房间拿的。那里面有个家伙专门爱放一把火把废弃的仓库给烧了。后来他跟作者说最近又要去烧一批仓库,于是作者买来地图研究附近的仓库,看哪最有可能被烧……。”


  “《烧仓库》,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小宋和阿紫几乎同时开口。 阿紫似乎很高兴有人居然看过这篇默默无闻的小说。她很惊讶得看着小宋。


  “看过。其实我倒是很喜欢村上春树的。他的很多小说基本都看过。像《天黑以后》,《去中国的小船》《冰男》《电视人》等等。”当然我没好意思说《挪威的森林》,因为我那时还相信那是一本黄 色的书。

“没看过那本《挪威的森林》么?”


  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我兴奋地说,“《挪威的森林》?就是那本很经典的∵书么?”我得意的说。“前几天我还看他看得津津有味呢,是吧,小宋哥。”
“黄 色书,那怎么会是黄 色书呢?你胡说什么啊。”阿紫不满我这样侮辱她喜欢的作家。
  “不信你问小宋。”
他们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笑什么,于是我把十四岁时得经历告诉了他们。
  “阿紫说的一点也不假。你真是可爱的厉害哩。太搞笑了。你那个老师也有趣得很。”

  于是我明白了先前发生的一切误会。不禁也笑了起来。突然竟觉得很窝火了,因为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想起老师痛心疾首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很有罪恶感。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小宋和阿紫开心的聊着〈〈挪威的森林里〉〉,聊着渡边,直子,绿子,当然也聊村上春树。


“我觉得你有点像渡边君,沉默,还有点说不出的伤感,有点颓废。”


“ 不是吧。我没有他那么酷。也没那么……怎么说呢。”小宋小心得使用着措辞。


“随便找女孩子?生活放荡?”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我还是比较保守的,甚至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


“那都是次要的。关键是那种感觉。感觉,知道不?就是那种身上的气质。渡边不正是没有女朋友吗,就是那种欲爱不能的痛苦的气质,那种深深的内在的伤痕。”

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村上春上的作品,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喝着冰镇可乐。那是很失败很丢人的一次经历,我像哥小丑一样在我的十七岁里狂欢。
那以后小宋和阿紫的关系更好了。我的青春年代突然变得狂乱起来,烦躁不安,每天难过的死去活来却不知道如何发泄,甚至找不到难过的原因。阿紫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能诉诸言语,大家能做的无非是悄悄并排坐下而已,可是阿紫,你也不懂我,你根本不懂。我的十七岁就在这样的呼喊中蹉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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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20 10: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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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和阿紫好上以后,我突然之间又变得阴沉起来。我的母亲成天在耳边叹息,我的父亲又恢复了那张抽象的脸,他说我最讨厌你这张阴骘的脸,你个怂样。我并不想吵架,每天关在屋子里竟然也开始看起书来。十七岁,多美好的年龄。我以为阿紫不喜欢我无非就是因为小宋比我有文化。而是我开始偷偷地恶补他们谈论的文学电影,竟然也渐渐从中发现了一些乐趣。
我们熟悉之后,阿紫总是问我对小宋的感觉怎么样。我说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实在没什么感觉。阿紫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说你是嫉妒人家,你看人家长得比你高大比你帅气,又是大学生。阿紫这样说的时候,我竟然非常生气。有一次她在我的房间里收拾东西时又向我提起了小宋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有意无意跟我说话。
  “怀安,你说小宋 还真是个好人,每次都帮我们占位置。上次我们的东西被保安没收了也多亏了他出面帮忙。”
  “嗯。”我说。
  她没有察觉到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以前一直很自卑的,在这里很多年了,从来没和在校的大学生交朋友。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歧视咱自考生。”她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红晕。
  “是啊,人家多好。你还不知道感激人家。”我赌气的摔门而出。
  阿紫莫名其妙的追着我跑了出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看书,装做没看见她的样子。她坐在床上,用指甲玩弄我大腿上稀稀疏疏的毛发。“喂,干嘛这么小气。”
  “是呀,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小宋 多好,心胸宽广,你找他去啊,人家也不歧视你。”我把书扔掉,冲她大吼起来。她显然被我突然起来的火气怔住了,愣愣的站了起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是我拉不下面子向她道歉。她终于没能忍住眼泪,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我后悔的想抽自己耳光了,于是我下了床。我说阿紫,对不起。她很快停止了哭声,擦干了眼泪。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那次吵架以后不久,我们的关系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虽然还是那样一起管理旅馆,一起到政法蹭教室,但总感觉心里面已经有了隔阂。这种隔阂让我的十七岁变得无比苦闷甚至暴躁起来。阿紫还是那样每天晚上过来送些书给我看,把洗好的衣服给我送来,顺便又带走我刚换下的脏衣服。她说怀安,你还小,你不应该和我一样混下去,你还回得去,而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说这样自学不也挺好吗,认识了你们这样一群坚韧的人。她帮我把衣服晾干,晒在外面的院子里。头发湿漉漉的。我有些冲动。我冲过去抱着她,我说阿紫,你能不能敞开心扉,能不能放开点,能不能靠在我的肩膀。她从我的怀抱挣脱开来,她说怀安,怀安,求求你别逼我,我不想失去你。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可言喻的秘密?对于怀有不能互相谈论的秘密所带来的悲哀,别人根本无法消除,所能做的无非悄悄并排坐下而已?我不懂,我搞不懂你脑子里想些什么?”
  “你根本就无须如此,真的。不要试图完全理解一个人,这太难了。”她用央求的眼光看着我。
  她把我的脏衣服放在脸盆里端走了。临走的时候,她说过几天是端午,小宋要请我们去他家玩。我说我不去。她说我希望你去,我们不该这样对待他的。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书。我说要去你去,人家就是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端午节的时候,我一大早就一个人出去溜达了。一出去我就后悔了,我脑子里满是阿紫和小宋 有说有笑的样子。于是中午的时候我又折了回来。阿紫在我床上放了张纸条。她说:怀安,我去小宋家了,希望你来找我。午饭已做好,在我屋子里的电饭褒里,你按时吃饭。于是我到她屋里找饭吃。桌上放着一封信,落款是武功县某村。因为太想了解她了,我竟然紧张的拆开了她的信。信是她家里来的,大概意思是说她弟弟结婚,奶奶前些日子又住院了,需要很多钱,崔问她寄点钱回去。我把信重新装进去,又用胶水小心翼翼的封好,放在原来的位置。然后便按照阿紫留的路线去了小宋家。
  那是一片高级住宅区,外面站了好些保安。我告之小宋的名字,保安便打电话把小宋叫了下来。不一会,小宋便和阿紫一块出现在院子的小区的篮球场上,他们远远的向我招手。我和小宋打招呼,又装作很亲热的摸了一下阿紫的头发。我说真不好意思,上午有点事情出去了。小宋把我领进门,他说,阿紫已经跟他说了,你有个同学来了要晚些时候来。我抱歉的说是啊,不好意思。一进门,发现里面豪华的让我有些不自然。阿紫大概觉察到了我的不自然,她开玩笑说,小宋 ,你家的布置让我和怀安都不习惯啊,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你别见笑啊。小宋 在屋里调些酒水,他招呼我们随便转转。我感激的向阿紫笑了笑,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
  “你们随便点,我家人都常年不在家,这会估计还在广州那边。”
  “我家就是广东的,离广州很近。”我说。
  “是不,那边很繁华吧,听我爸说比这边发达多了,我还没去过呢。”小宋给我们端来喝的东西,一边和我聊天。
  我们三人坐在阳台透明的玻璃桌旁。我像抓着根救命稻草般聊着南方的种种,仿佛只有如此我才能有些许的优越感,我说我从学校出来后在南方流浪好好几个月,对广州非常熟悉。阿紫和小宋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在脑海里搜刮起关于广州的一切,侃侃而谈。其实我这次出门前,我从来没有走出过潼关,我脑海里关于广州深圳的一切无非是道听途说罢了。我给他们讲广州人吃老鼠、野猫的事情,把他们俩逗得开怀大笑。后来我们又聊起了沙坡村,阿紫和小宋 聊得唏嘘不已。小宋说那个村子就是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颓废的艺术家,隐居的诗人,失意的青年,各种文人骚客;也有杀人放火的逃犯,妓 女、嫖客、吸毒者,总之什么人都有。交大以它宽大的胸怀接纳了这些落魄的人群。阿紫说着说着就伤感不已。那次聚会的情形,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历历在目。十七岁的时候,我只能用自认为聪明的方式维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后来做什么来着。对了,我和小宋在他家的娱乐室玩起了斯洛克。这是我的强项,我从小玩那玩意长大的,所以我很有自信赢过小宋 。所以当小宋 提议我们去玩台球时我毫不犹豫的响应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我说。“那个,阿紫,你坐那看我们俩玩,给我们倒点水。”我吩咐着阿紫,我试图在她面前表现的很洒脱,很自信的样子。她笑着给我们倒茶,插枪粉。我把外套脱下,递给阿紫。阿紫开玩笑说我们俩必须赌点什么,不然不会认真打。我说好啊,那就喝酒吧,输一分喝一口酒。小宋说不会喝酒点。阿紫就说,你肯定不会输的,放开玩嘛。我有些颓然的看着阿紫,她还是那样的微笑。不知道是我太想赢得比赛,还是小宋的技术确实不错,总之那天的比赛我没有一点感觉,越打越急,越急越想赢,但我还是连续输了三局,每局分倒相差不大,算下来我喝了三十杯酒。喝到后面我已经有了些醉意,小宋说没有必要当真的,玩得开心就好。阿紫也夺着酒不让我多喝了。我一把甩开阿紫,连续将三瓶啤酒一饮而尽。后来我便倒在小宋家宽大的沙发上昏昏沉沉,朦胧中仿佛全是阿紫和小宋放肆的笑声,那笑声在我十七岁的梦里竟是那样的狰狞。酒醒之后我便到卫生间吐,吐了之后我又蹲在马桶上大便了一次。说来惭愧,那以前我竟然没有看过那样先进的马桶,我根本不知道那玩意怎么用的,怎么冲水。我躲在卫生间里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那玩意怎么冲水。阿紫在外面喊我。她说怀安,你没事吧。我说没事。我出去后故意装进醉酒的样子,我说小宋 ,不好意思,你们家的马桶太先进了,我不会用,呆会你处理一下。小宋 便钻进卫生间冲了厕所,他笑着说,没关系的,很多人一开始都用不惯这玩意,我也不习惯。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变得暴躁起来,莫名其妙的想发火。我就觉得那宽大的背投电视,那阔气的红地毯,那洋气的红木家具一切都那么刺眼。他们俩正在张罗晚饭的时候,我如坐针毡的坐在沙发上。于是我站了起来,我说阿紫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玩,然后便夺门而出。我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流了出来。我逆着车道漫无目的的跑着,哭着。滚滚的人流淹没了少年的哭声。哭了一会,我又觉得好笑,我干嘛要哭呢。于是我在曲江大道颓然的走着,黄昏的阳光温柔了整个世界。阿紫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默默地走在我的左边。她竟然第一次挽着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帮我擦眼泪。
  她说:“怀安,我理解你的。可是我们必须学会大度一点,学会坦然一些。”
  “你根本不会懂。”我挣脱她的手,我说。我顿了顿,“你们不是有说有笑吗,多好啊,他多好啊,人又帅,又有学识,家里又有钱。”
  “怀安,你别孩子气了,难道我们没钱就不能和有钱的人交朋友吗?他给我们平等的机会甚至自我降低姿态处处维护我们,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能交往吗?”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我又跑了起来,我的声音在郊外的旷野里回荡。
  很多年以后我常常想,我那个时候竟会那样的颓然丧气,多半是因为我固执地认为阿紫一定会选择小宋 的,我有什么资本和他竞争呢。光他家的环境就将我彻底击溃了。于是我怨恨自己,恨小宋 ,也恨阿紫。我说阿紫,你根本不用掩饰,结果很明白的,我会理解你的选择的。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甚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一度认为那笑容是对我尊严的侮辱,而是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意回避着阿紫。我自己在另一个地方租了房子,靠帮别人修剪草坪、送牛奶度日。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我才回去找阿紫。回去的时候,发现阿紫已经不在了。父亲说一个月前有一个人来找她,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情,然后一直没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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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3: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27 编辑

阿紫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宋也消失了。他的摩托车扔在旅馆的院子里,上面布满了灰尘。夏天很快就来了,学生们快放假的时候阿紫才回来。那时候,我的父亲不像上次那般客气,他已经重新找了一个服务员。她瘦削了很多,脸色的红晕已经不见了。苍白的脸色,眼睛深陷了下去,颧骨很突兀,样子有些吓人。阿紫进门的时候,我正光着膀子在吃饭。她的房间已经住了别人,她尴尬的站在门口,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怀安。她叫我。我上楼帮她取东西,我把东西放在我的房间里。真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她搭讪。
“我爸死了,在工地上被砸死的。”阿紫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异常的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你需要帮助么?”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紫的目光很快黯淡下去,呆呆的坐在我的床上。“陪我坐会行么?你坐在旁边就可以了。”
我穿上衣服,默默的坐在她的身边。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下意识就去安慰性的抚摸了一下她惨白的脸庞。这一摸,她竟嚎嚎大哭起来。她蹲在地上,埋着头,弓着背,身体剧烈的抖动着。我也蹲下,搂着她的肩膀。
她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我蹲的有些累了,就起身坐到了床上。我说阿紫,阿紫,求求你别这样。哭累了。她倒在床上断断续续讲起了很多事情。她的思维很跳跃,我吃力的试图去理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她语速很快,像是在向我倾诉,更像是自言自语,也许根本就对我不抱有期待,她需要的仅仅是找个人说出来。她一会讲小时候和父亲去工地的情形,一会要讲到她的表哥多么优秀。她说怀安,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兄妹到工地上的情形。“那个时候西安房地产兴起的第一波高 潮,到处都是拆迁的房子。整个城市就是一座大工棚,一台大机器。于是很多工友便到那些拆迁的废墟里淘金。我们用铁锤,铁锹从废墟里挖掘废弃的钢材,清理废弃的砖块。然后分类清理后送到附近的砖厂、铁匠铺等地方。天一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工友们总是一家一家的整体出动,包括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中午就由妇女回去弄饭,男人们就留在工地工作等女人们把午饭送来。我和表哥一人抡把小锤子没日没夜的敲个不停。阳光就在脊背上炙烤着,身上像刚洗完澡出来般湿淋,每呆在一个地方一会地下都是湿湿一片。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很大一群人一起坐在骄阳下吃饭,热得呼哧呼哧的,却无比兴奋。”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阿紫描述的情形。记忆有那么一会竟然走神了,我突然就想起我十二岁在公交上打冷颤的情形。这两者毫无逻辑可言,但不知道为何,我那时就无端的想起十二岁的情形。我在想自己的事情的时候,阿紫仍旧在那滔滔不绝。她说怀安,怀安,你明白么,明白么?
什么?我说。我,我刚才没听清楚。
她刚活泛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有些失望的把她扭过去,沉沉的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我想问阿紫前一天晚上关于表哥的事情,阿紫却不肯再讲。后来阿紫消失以后我常常一点点艰难的回忆起她关于表哥的断断续续的叙述,唯有如此我才能渐渐得懂得阿紫。这样的回忆随着我的成长愈发的艰难却刻骨铭心。那天阿紫躺在床上说什么来着,十七岁的时候我每天去回想,反复去琢磨,很快能想起一些东西,十八岁的时候想起来很吃力,十九岁的时候已经掺杂了很多自己的东西,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那些是阿紫的原话,那些是自己的理解了。二十一岁的时候试图把一切还原清楚,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就像被人掏空了一样,感觉快要抵达目的,又被什么东西堵着了。每每这样便悲伤不已。后来当我堕落不堪,提着软绵绵∵从各色女人身上下来时总会想起阿紫说她表哥的情形。阿紫说,怀安。你能听我说说表哥吗?我有些不耐烦,她却在那里自言自语。
““从小我就是听着表哥的故事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每次写作文最崇拜的人,最尊敬人都是我表哥。表哥人长的帅,表哥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表哥还有一副好嗓子,表哥还会弹吉他。在我小时候记忆里,表哥简直无所不能。……表哥很宠我,表哥对我的成长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我从小看什么书,该学些什么都是表哥计划好的,每天回家表哥都会送给我一大堆书。表哥说她要我成为一个健全的人,表哥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表哥说会把我带出大山。”说到动情处,她往往不能自已。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我说艾萌,你哭吧。她就真的放声痛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她又开始讲她的表哥。
“在我心里,表哥是那么一个完好的人。我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表哥为什么会自杀呢?你说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表哥自己赚学费,每年还要省下钱来寄回家。姑妈逢人就说表哥多么有出息啊。那时候我也觉得表哥太伟大了。上高中时表哥突然就自杀了,我真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开始每天头疼的厉害,根本没办法看书,没办法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是表哥灿烂的笑脸。发展到后来成严重神经衰退,我只好选择退学。我从学校退了之后就来到这,来到表哥生活过的地方。我太想知道表哥为什么不辞而别了。到现在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表哥已离开的事实,真的没办法理解。”
“我后来跑了很多地方,我几乎把表哥留在西安的所有同学、朋友都拜访了一遍。从他们的口中我渐渐理清了一些东西。原来表哥从来就没有那么洒脱过,他太不容易了。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表哥多么潇洒,从没想过表哥会有这么艰难。久而久之表哥也习惯了这样苦自己,这样陷入自己的心结无法自拔。”
“他们告诉我,表哥和一个女孩子恋爱自尊心受到很大的伤害。从那以后,表哥就堕落了,他抽烟,他酗酒,他赌 博,他P C。有人还说表哥是在找女人的时候被公共安全专家局逮了,被公共安全专家局关了半月后就自杀人。表哥出事的时候正是年底,姑妈一家都在我们家包饺子,他们村的村书记跑到我们家告诉姑妈这个消息,姑妈当即就昏倒了过去。”她哽咽着,几乎无法再继续下去。我下床给她倒了杯水。她也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兀自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蜷缩着身子,全身剧烈的抖动着。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我试图理清表哥成长的轨迹,我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事情的全貌,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断定,那就是表哥的自杀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肯定有很多无法言说的秘密,谁都帮不上忙。他需要的只是个懂他的人并排的坐在他身边而已。”
“对于怀有不能互相谈论的秘密所带来的悲哀,别人根本无法消除,所能做的无非悄悄并排坐下而已?”我试着问。
她重重点点头,“就是这样的。”
“我怎么总感觉很复杂,可以不这么抽象吗?”
“没有办法言说的,这种感觉真的没办法表达出来,真的没办法。”她焦急地试着使我明白她的意思。末了,她又补充道,“总之不要以为自己会完全懂一个人,你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因为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的。我们要做的无非是悄悄的并排坐下。”
对不起,我有些头疼。那天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我自己的想象,我尽量还原事情的真相。

  对了,那天的阳光很好。强烈的阳光照在眼泪有止不住的泪。阿紫讲话的时候我还一边用报纸糊着窗户。太晒了,我说。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然后把照片递给我。漂亮吗?她问我。我手上满是胶水。我站在凳子上,我说你拿给我看。她笑了起来,淡淡的。是两个小孩。手挽着手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央,麦苗正好遮过胸部。阳光打在脸上,笑得甚是开怀。
“你表哥?”我问她,一面漫不经心的把褶皱的报纸弄平。
“是啊。从小一起玩到大。”
“哦。”我那时候实在不会和别人相处,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往往表现的很明显,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阿紫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便又不说话了。我把窗户糊好之后,我们就呆呆的坐在一起,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有那么一会阿紫玩弄着我的指甲,我就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示出乐意的姿态,我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好热啊,真热。我想脱件衣服。”说完我便把衣服脱下了。然后把电扇打开,窗户却依然关着。
“热么?不觉得啊,你要是觉得热,随你便啦。”
我光着膀子的时候便开始有些躁动。而是我把阿紫按倒,伸手去摸她的胸部。她本能的把我的手推开,几次要起来。我们就这样互相试探了几次,我几乎就要把她的胸罩弄掉的时候,小宋来了。 他站在楼下喊阿紫。他说阿紫,你在么?阿紫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应答着,然后便下楼了。我愤愤地穿了衣服,随即也下楼了。
见了面,小宋递给我一根烟。“有抹布不,我想擦一下车子。”我没有动手,我甩了甩嘴里的烟,示意他在墙角。小宋取来抹布,阿紫便帮着端来了水。我跑过去帮阿紫端水,阿紫没理会我,我又跟着她跑到摩托车跟前。我说阿紫就是勤快啊,她不说话耐心擦着摩托车。黄昏的时候,小宋发动着摩托车,弄了好几次没发动起来。我说我来吧,这还不简单。于是我接过钥匙,踩了两下还真响了。小宋说,我和阿紫去秦岭那弹吉他,你去不,一块去吧。
“弹吉他?我不会,那有什么好的。”我猛吸着烟。
“你真不去?'阿紫问我。“一起去吧,人多好玩呢。”
“说了不去,我还忙着呢。”我情不自禁就有些恼怒。
小宋便带着阿紫去了秦岭。车子一溜烟似的在子午大道狂飚,很快消失在远山的影子里。我竟然难过的有些想哭,一个人脱了上衣百无聊赖的打起台球。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我便借来摩托车也骑到了秦岭野生动物园外面的后山上。我远远的便听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声音和吉他声,于是我把车锁好,悄悄躲在不远的灌木丛里观察他们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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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29 编辑

天色愈发的阴沉下来。小宋和阿紫在黄昏暧昧的光线里有说有笑。小宋低头弹着吉他,是动力火车的《路人甲》,旋律很好,阿紫就坐在他的对面,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小宋。
“好听不?”小宋收起吉他,起身站了起来。
阿紫也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屁股上还是沾着一根干草。“唱的真好,让我想起了《情人》里面作者离开西贡时响起的音乐。很有感觉哦。”
“你也喜欢杜拉肆么?也喜欢情人。”
“是啊,看了不下十遍。”
小宋似乎很兴奋,他们并排走在橘黄 色的云朵下,阿紫口里还叼着根够尾巴草,在自己的脸上一蹭一蹭的。
“真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多相同的爱好。阿紫,你知道么,我在学校都找不到几个愿意交流的人,所以成天窝在屋子里自己看书。现在的大学生都太功利了,大家都忙着考各种证件,学习的出发点就是对找工作是否有帮助,所以有时候感觉很压抑。”
“能够理解。你怎么看《情人》的?”
“15岁的白人女孩,穿着旧的丝质连身裙和金边高跟鞋,梳印第安人的麻花辫,涂着口红。贫穷,有放肆的眼神。然后在渡轮上遇见来自中国北方的男人。宿命的阴影,笼罩着一生。绝望的性 爱。无言的别离。杜拉斯写尽了爱情的本质。”小宋说。
阿紫显然对这个评价很满意,她开心的说:“我喜欢越南,我喜欢叫它西贡。西贡,一个多么充满情调与暧昧的词。她显得很开心。”
  “哦,不妨去越南玩一次。挺便宜,挺有意思的。”小宋说。
  “你去过?可惜我没钱。”阿紫眼里显出异常的光芒,旋即又黯淡下去。
  “是啊,去年五一去的。他们的雨季快来了,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咸,吸到嘴里,像刚刚喝完一口鲜美的冬瓜连锅汤。连空气中都感到暧昧的气氛。”妈的,没准是胡编乱造的,我跟在后面骂了起来。
  “后来呢,都有什么见闻。”阿紫显然很感兴趣。
  “后来?后来……有爱情发生了:在河内的一个晚上,在一个小酒馆里,在我和越南老板还在讨价还价、货币换算等一堆庞大的数字里纠缠不休时,和我同行的朋友爱上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荷兰女孩。太难以置信了。”你继续编吧,编故事吧,额贼你老母。我恨得咬牙切齿。
  “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人家说的西贡暧昧情调就是这样神奇?”
  “是啊,《情人》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不是我们现在所能理解的。 我最喜欢其中的地方。一个是关于百叶窗的描写。《情人》中有一段是写情人的房间的,我熟悉且偏爱,是这样写的:……房间里光线很暗,我们都没有说话,房间四周被城市那种持续不断的噪音包围着,城市如同一列火车,这个房间就像是在火车上。窗上都没有嵌玻璃,只有窗帘和百叶窗。在窗帘上可以看到外面太阳下人行道上走过的错综人影。过往行人熙熙攘攘。人影规则地被百叶窗横条木划成一条条的。这暧昧的百叶窗就像一个链锁,连住了法国少女和中国男人的心。另一段是关于离别的,15岁的杜拉斯在回法国的轮船上,看着中国男人的汽车急速驶去。最后汽车看不见了。港口消失了。接着,陆地也消失了。她闭上眼睛。她再见不着他了。在闭上眼睛的黑色世界里,她又闻到了丝绸,皮肤,茶和鸦片的气味。”阿紫开心地指出背着其中的精彩之处并加以自己的理解。
小宋和阿紫沿着山脚走去,这会阿紫跟在小宋的身后,两人约摸有一米的距离。忽然小宋低下身给阿紫系鞋带,我没看清楚阿紫的脸。十七岁的少年开始发作了,我真的很想冲上去做点什么。于是我做了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我趁他们俩走向山脚的时候,偷偷跑到小宋的摩托车跟前。在那犹豫了一会,我还是下手了。我把摩托车的车胎的气给放了,把油箱下面的导油管也拔了下来,任凭汽油淌过草坪。然后从自己摩托车里掏出备用的匕首,狠狠的把摩托车的车座划了个稀巴烂。干完这些,我竟然有些莫明的快感,一个任躺在夜色里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便骑着摩托车下了山。我把车开得很快,凉风飕飕,吹落了少年的眼泪。我又想起我的父亲骂我怂样的情形,是的,我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去决斗,而不是这样卑劣。那个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又一天要和小宋做个了结。我漫无目的的在子午路上飚了一会,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又折回了山上。
“额贼你妈,真缺德。”小宋很沮丧的骂着。
我装作关心样子赶来。“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啊,特意过来找一下你们,是不是艺术的忘了时间。”
“不知道那个瓜娃把油给放了,还把车座给扎了。”
“哦,真他妈够缺德的,你不会是跟人家有仇吧。”我的话语竟然有些僵硬。
“绝对不至于啊,现在得推着回去啦。”
“没事的,我把我车子里的油放点出来。”
“这真是个好办法。”阿紫喜出望外。
我和小宋分别把摩托车放倒。我把我的输油管放入他的摩托车的油箱里。阿紫在一边帮忙扶着我的摩托车。夜色完全暗下来了。
“阿紫,上车。”我喊着。“他的摩托车可能油不够多,不能载人的。”这个理由这个蹩脚的,可我当时就是这么说来着。 阿紫迟疑了一会,还是上车了。我迅速把油门旋到最大,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小宋紧紧跟在后面。我紧紧旋着最大油门不放,车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飘了起来。阿紫在身后大呼小叫,你慢点,慢点。我说你坐好,搂着我的腰,我的技术你放心好了。小宋在后面喊着我的名字,我听不清楚他说什么,还是以最快速度前行着。我给阿紫唱着周杰伦的分裂。
坐着我的摩托车
载你缓缓的离开
考不上好的学校
可以不微笑就走
把手慢慢交给我
放下心中的困惑
雨点从两旁划过
割开两种精神的我
经过老伯的家
篮框变得好高
爬过的那棵树
又何时变得渺小
这样也好
开始没人注意到我
等雨变强之前
我们将会分化软弱
趁时间没发觉
让我带着你离开
没有了证明
没有了空虚
基于两种立场我会罩着你
趁时间没发觉
让我带着你离开
这不是顽固
这不是逃避
没人帮着你走才快乐
风很大,我问阿紫我唱的好听不?听不清,听不清。她喊着。于是我回过头给她唱。后来的事情让我无地自容,我把阿紫翻在了麦田里。车子在转弯处飘到了路旁的麦田里,所幸并无大碍。小宋立即赶到,他扶起阿紫。我一直在后面叫你慢点,看你的车子都飘了起来,你没见没?小宋的话里带着责备的语气。阿紫上了小宋的车,我一个人默默的发动了车子,发疯一样在路上狂飚,我甚至盼着以辆车上来,把我撞得报废掉。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我的眼泪,那些眼泪遗落在子午大道,遗落在北国的夜色里,遗落在我跌跌撞撞的青春里,没人懂,没人知道。

  那次事件以后,我和阿紫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因为家里已经不需要服务员了,她一直借宿在我的房子里,我就搬到了家里的卧室里。我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就给了阿紫很多脸色。暑假的时候,阿紫出去找了很久的工作,可是那几天她实在背到了家,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小寨摆地摊又被城市管理者没收了所有的袜子,内衣。那个暑假,阿紫每天早出晚归,刚养好的身体又迅速憔悴下去了。有一天晚上,阿紫回来得很晚,我的父亲很不高兴。
“对不起,怀安。那个,真的谢谢你。”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两只手搭在一起。
“不要紧。反正现在房子也空着。”我不痛不痒得说,我多么希望阿紫能够有求于我。
“我,我会还你钱的。等我有钱了,一定还。一定。”
“好的。”我说。
我那个时候有意的冷淡阿紫,我希望她不要那么桀骜不逊,那么坚贞不屈。其实我说服我的父亲收留阿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天天可以偷看阿紫洗澡。这个秘密我从十六岁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时候我偷看国很多女生洗澡。我们家的洗澡间隔板的最上面有一条很大的裂缝。洗澡间的隔壁就是杂物间,一般人进不去的。我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在杂物间取东西时发现这个秘密的。我找来梯子,小心翼翼的架上,从缝隙里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隔壁洗澡的女生。不过,我向∵发誓,我看过的女生不超过十个,原因是女生洗澡的时候我多半很忙,根本走不开,并且我那个时候只是热衷于阿紫的身体。阿紫的下面的毛毛不算太多,却长得漂漂亮亮,整齐的像修整过,尤其是那玩意是粉红色的,干干净净的样子,不像我看过的很多女人的乌黑的YC。阿紫洗澡的时候总是很仔细,小心翼翼地翻开每个地方慢慢的清洗,所以我能看得很清楚。每每这样的时候,我就躲在梯子上打飞机,然后把子孙喷在隔板上。我的这个秘密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被我的父亲发现了,当时我刚发泄完,从梯子上下来。他突然推开门进来取东西,看见隔板上的黄 色痕迹,脸色铁青。出门的时候他说,你迟早要进公共安全专家局的。我脸上火辣辣的,用水把隔板上的痕迹擦去。最可恶的事情是我还偷看过小宋洗澡。他的那玩意很大,这一度让我自卑的不行,那以后我就已经心灰意冷了,我在心里已经承认肯定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和阿紫也就渐行渐远。好多时候,阿紫都拦着我问,怀安,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没什么。”我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冷淡的表情。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很好,全地球的人都知道。”我一面擦着台球案子,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搭话。
“你是不是已经看烦我了,想赶我走啊。”阿紫几乎快要哭了。
“我可没说,如果你自己不愿住了,随你便了,到小宋家住都可以,他家房子不是很大么。”我真混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一说完我就难过的要命。
阿紫就哭着跑了上去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她把东西提下楼,我拦着不让她走。她说你让开。我说你干什么,就这样走吗?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转,拼命的忍着不让掉下来。
“我,我欠你们的钱会尽快还的,真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真想给她跪下,让她抽我几个耳光,可是我还是没有。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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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32 编辑

十七岁的暑假过得昏天暗地。阿紫一直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坐公交大汗淋漓的跑遍了小寨、八里村、沙坡、边家村、鲁家村也没有找到阿紫。到天涯上留言,网友说很久没看阿紫上线了。我打电话给小宋,小宋说他们只是在七月初渐过一面以后就再没有联系。阿紫消失的那个暑假我成天和一群没有回家的大学生厮混在一起。那些大学生要么是带着女朋友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要么是在周围上各种计算机培训班的好学生。晚上的时候大家便聚在一起赌 博,喝酒,打台球。无聊的时候我照例是偷看女孩子洗澡,见识了各种形状的PP,日子久了便觉得索然无味,连SY也没有多大感觉。后来便尽心看了些书,越看那些书愈发的悲伤不已。

  那个昏天暗地的暑假我终于犯下了错误,我找了个女人,也许大家都会很气愤,我现在想起来也后悔不已。那个黄昏我一个人坐在和阿紫一起晒过内衣的那片交大的草坪上,我颓然的躺在那片草坪上,任凭夜色将我抛弃。夜幕上来的时候,我的欲望开始发酵,我突然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冲动。我沿着北沙坡的巷子颓然的走着,发廊里的霓虹灯刺激着少年内心的躁热。一个穿得很暴露的女人把我拉进了发廊。我那个时候像个小丑一样躺在肮脏逼仄的床上。
“按摩不?”
“按。”我颤抖着说。
一个阿姨级女人给我弄了一会,我便伸手去摸她的乳 房,她不让。她说摸乳 房要加四十元钱。(后来我知道我被人宰了)。我说好吧。她把衣服掀起,露出肥硕的乳 房。我狠狠的掐了一会,下面开始剧烈的反应。我拉着女人的手放我私处,女人不同意。她说做保健吧,做保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问了一下价钱便跟着女人上了楼。一上楼她便脱我的衣服,我说不要这么急,可以先摸摸么?摸什么啊,有什么好摸的。女人粗鲁的弄着我的东西便往里面塞。我看见她乌黑丑恶的私处便想起了阿紫粉红色的下身,然后勃起的阴 茎陡然便软了下去,任凭女人怎么弄也勃不起来。女人埋偷弄了很久,才有了点反应。匆匆放进去,小弟弟便抖了几下,液体流了出来。我颓然丧气的起身,女人抱歉的看着我。可以再来一次的,她说。不用了。我几乎要哭了,整个画面都是阿子洗澡的样子。于是我穿好了衣服仓惶离开了沙坡。
那个晚上,我没有坐公交回家,而是慢慢的踱着。从发廊出来后,我更加的空虚,懊恼不已。我下定决心不对阿紫抱有幻想了,因为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肮脏不堪,我根本没有资格再对阿紫抱有幻想。但我还是想见到阿紫,我想问她过的好不好,我想向她道歉,内疚将我折磨的死去活来。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难过的死去活来。我决定不顾一切地找到阿紫,我想对她说对不起,阿紫,你回来吧,你回来自考吧。于是我按照上次偷记下来的她家的地址去了她家——武功县的一个小村庄。我是约了一个哥们一起去的,哥们借来了一辆现代汽车。那是北国的仲秋。午后的阳光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整个乡村死一般沉静,天空没有飞鸟,连知了也不知道躲在哪儿。城里的哥们颇为失望,他说农村怎么连一只鸟也见不到。我们一路打听找到了阿紫的家。房子狠小,红色的转头狰狞的露在外面,上面的水泥板赤 裸裸的任凭太阳晒烤。我们推开院子的大门,没人在家。院子的角落里拴着一条骨瘦如柴的狗,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连叫都懒的叫一声。后来一个大爷出现了,他看了一下我们的车子。我们问他阿紫家的人呢。大爷说都在玉米地里呢。他指着一条通往田野的路,喏,就是那边,他们一家干起活来不知道时间的。
我没有回应大爷。一个人径自沿着田野小径去寻找阿紫,哥们坐在车里没有下来。成片的玉米地,金色的玉米棒子在秋阳下活泛的很,玉米枝叶却显得有些耷拉,无精打采的。我想现在的城里人该在空调房里吹着冷风做着美梦吧。此时的阿紫却还在地里。而那忙忙的玉米地里地里,他们又在哪呢?周围很寂静,之有热浪滚滚的气息。我没有看见阿紫,却看见路旁的装满玉米棒子的化肥袋。我喊了几声,一个老人从玉米地里探出头来,一脸的邋遢,问我是谁。我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说我找阿紫。阿紫的母亲便叫了几声阿紫。阿紫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狠吃惊的看着我。都两点多了,还不吃饭。我说。你先回去吧,帮我把那袋玉米扛回去放在院子里用用帆布晒开。我扛起玉米几乎是跑回家的,外面太热,汗水像雨水般往下浇。我说早点回去,小心中暑,阿紫说他们再摘一袋就回去了。说完又在比人高的玉米的里地里窸窸窣窣。等我把玉米按照阿紫的吩咐弄好,他们也正好回来了。阿紫母亲的脸上挂满了收获的喜悦。阿紫给母亲端上饭,母亲说吃不下饭,一个人坐在石板上喘着大气。阿紫给她揉揉肩,她自言自语的说,今年玉米价钱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前些日子,玉米价钱低,家里急需用钱便急着卖了。后来玉米的价格便节节高升,想来真是后悔,这会一定要卖个好价钱。休息了半天,她才端起碗吃面条。她的母亲问我们吃了么。我们说吃了,便坐在院子里逗狗。
阿紫端着面条坐在我后面。我说阿紫,你回去吧,我对不起你。你难道不自考了么。阿紫像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淡淡的笑了。想不到你会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你的信封上看到的。”我说。
阿紫若有所思的吃着面条。一只蚂蚁从树上掉在阿紫的头发上,我把它抓下,捏在手里。她的母亲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你去吧,阿紫,家里的事情也不多了,你去赚点钱回家。你弟弟结婚需要钱啊,没钱讨不到娃啊。”老人吸着面条,叹了口气。
吃完了饭,阿紫便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上车。阿紫的母亲把三袋玉米抗上车的后备箱,我赶紧下去帮忙。“阿紫啊,家里没钱给你,你就拿到收购站把这些玉米卖了,一定要卖了好价钱。”我和哥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阿紫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哥们把车子发动,老人却跟在车子后面跑。
“哦,你们到县城的时候去看看你弟弟,他在工地上挖钢筋呢。你告诉他不要太累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阿紫的眼眶里闪着泪花。
车子一溜烟跑了,我们从后视镜里看见阿紫的母亲跟在后面小跑,她大声喊着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车子在武功县城粮食收购站停了下来。我把玉米抗进去,收购站的人看我们开着小汽车来卖这点玉米很诧异的看着我们。我递上根烟,讲了会价,一切谈妥成交。我把所得的68元钱递给阿紫,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大家都没说话。卖完了这些我们便到了阿紫弟弟所在的工地上。那是一片正在拆迁的
大楼,散落的水泥板里含有大量钢筋之类东西。阿紫的弟弟穿了件邋遢的上衣正埋头寻找着水泥板里面的钢材。阿紫叫了他。他很诧异地看着我们,有些尴尬。
“妈妈要你注意身体。”阿紫说。“我要回西安了。”阿紫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元钱递给他。“妈让给你的。”弟弟接过钱,“额知道勒。”然后便埋头抡起铁锤。阿紫转身便上车了。

  九月。十七岁的雨季来得比往常要早一些。西安的雨季总是缠绵悱恻,灰蒙蒙的天空永远看不到明媚的阳光。我家的屋子开始漏水,到处是湿漉漉的。下雨的时候,院子里的台球案子上总是覆盖着厚厚的棚布,雨一停,阿紫便撤掉棚布,小心翼翼的查看案子的情况。旅馆里有熟悉的面孔离开,可是他们缠绵悱恻的床上依然有人将狂野继续着。没完没了的雨天,男生们挤在乌烟瘴气的棋牌室玩着飘三页,打架争吵都是难免的。每每桌上的钱很厚的时候,他们便会喊阿紫。美女来抽成。阿紫便从桌上抽走十元,猥琐的男生便会趁机摸一下阿紫。这样下来,一个棋牌室一天便可抽取近百元的利润,我的父亲笑得合不拢嘴,便把棋牌室和台球案子全交给阿紫打理,我和另外一个服务员管理旅馆,他则成天躺在沙发上顶着大肚子喝啤酒。雨停的时候,家里开始动工把房子加高一层。这个建议也是阿紫提出来的。阿紫说对面大学城的教室总是很紧张,不妨我们建了小小的阅览室、兼自习室,再多买些过刊旧书,吸引学生过来。我的父亲经过实地考察觉得有利可图便真干起来了,不到一月,十多间大大小小的自习室便建了起来。自那以后,旅馆里的大学生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好几天都不回学校。他们吃在隔壁,玩在我们家,累了可以休息,躁动了可以看毛 片,想学习了可以安静的看书,孤独的时候可以和一大帮志取相投的人成天混在一起。渐渐的,我家就成了一个年轻人的天堂,甚至有了些俱乐部的性质。小宋自然成了这些年轻人中的核心,很多人因为他而互相认识。这样一来,小团体便渐渐形成了,那些人下课了有事没事便要到旅馆来一躺。

  家里的事情越来越顺畅,我的父亲也大方起来,不时的给我几百元钱,他说你还是有些能耐的,好好干。父亲还主动将阿紫的工资涨到了600元一月,并且每天可以管她的饮食。可是十七的雨季以后,我却陷入了没人理解的孤独之中,不,似乎不是孤独,而是一种自己强加给自己的纠葛。我和阿紫变得别扭起来,隔阂越来越多。阿紫永远也不会明白既然我把她找回来却可以对她保持冷淡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我恨自己的懦弱,我恨自己这样糟蹋了自己。很多次和阿紫在楼梯口相遇,阿紫的眼睛还是那般的明媚,那般的清澈却又充满某种期待。怀安,你,你怎么了?很多次她拍着我的肩膀,关切的问我,她的头发蹭在我的脸上,我甚至能问到她身上淡淡的香皂问。我总是回避她的目光,淡淡的说我就是想读书,觉得自己失去的太多了。然后便转身离去。你忙去吧,不然我爸又不高兴的。阿紫便怅然若失的去干着自己的事情。
我下定决心要远离阿紫的时候,心里却根本放不下阿紫,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表现的亲近一点,甚至连放小宋摩托车汽油的勇气都没有。我那个时候只会躲在书房里黯然伤神,每天看很多书,思考很多毫无结果的事情。

  这样毫无结果的思考确实是徒劳的,我年轻的时候始终不懂这点,总希望把一切细微的事情都弄个清楚。比如我始终无法明白到底是我把阿紫推向了别人的怀抱,还是阿紫把我推向了堕落的边缘,是阿紫伤害了阿紫,还是阿紫抛弃了我,是彼此伤害还是彼此错过。不懂,不懂。
令我黯然伤神的雨季里,我也开始了自学考试聊以自 慰。跑到文艺路买来了十多本自考的法律书,没事的事情便跑到政法的教室里听课。仿佛如此我才能证明我还是一个积极有为的青年,至少不是那么堕落,这样想起阿紫的时候我心里也能稍稍好受些。我在忙忙碌碌中试图抹去关于沙坡发廊里肮脏的一夜,可是那就像是一块脏玻璃般越擦越脏。我想我坐在政法明亮的教室里,没人知道那个阳光斯文的男生内心是如此的肮脏,没人知道。甚至连那个很受学生欢迎的教民法的车辉老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我每次做第一排,做厚厚的笔记,问很多问题。只是在学期的岁末她才问我对大学有什么感受,我说我只是个自考生时她惊讶的看着我。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会成功的。每每有人这样说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阿紫,想起沙坡可恶的霓虹灯,然后便压抑的死去活来。我感激的看着老师,眼泪都要掉了。除了到政法听课,我还认识了很多新搬来的自考生。那些年轻人大多数和阿紫一样飘在西安。他们住在我家的隔壁,一面自养,一面自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很多时候是几个男生挤在一起,对面的屋子里就挤着一群女生,一来二往,彼此就熟悉了。孤独放肆的蔓延,陆续有人走到了一起。群居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离开,屋子的主人又变成了新的青涩少年。我的十七岁基本上就是在如此无望的纠葛中被时光裹挟着前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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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8: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35 编辑

十八岁伊始便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给我的影响到现在我都仍旧无法给出恰当的结论。第一件事情便是阿紫和小宋同居了。这个事情有些突然,我被打击得措手不及。虽然我下定决心远离阿紫,我下定决心重新做人,健全自己的人格,可是当阿紫搬到小宋一起住时,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和阿紫的生日相差无几天,我满十八岁,阿紫二十。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是和阿紫在一起度过的。让我好好想想那天发生了什么?对了,阿紫约我一起去沙坡看她的朋友。我们去沙坡逛了一会后,阿紫说你去那片草坪等我,我有点事情。我一个人在那片草坪躺了一会后,阿紫突然抱着一个蛋糕出现了。这让我惊讶不已,因为我连自己都忘了那天是我的生日。阿紫撅起小嘴问我开心不?我淡淡的笑了笑,谢谢你哦,我说。阿紫或许是期待我会表现得很激动,所以见我只是淡淡的一声谢谢,所以有些失望。她默默的切了蛋糕,自己拿了一块兀自吃了起来,表情有些落寞。我有些过意不去,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紫,只好默默地吃着蛋糕。吃完了蛋糕,阿紫故作轻松的说,是不是我要你上进,要你学习,你压力太大了。我僵硬的摇了摇头,象征性的笑了笑。阿紫突然把嘴唇凑上来。
“什么?”我说。
她不由分说的把嘴唇凑到我的嘴唇上,双唇蹭了一会,由奶油腻腻的味道。“你的嘴唇太干燥了。”她笑呵呵的说。
“哦。”我起身,两手插在裤袋里。“阿紫,我,我是不是个好人。”我突然问起阿紫,“在你眼里。”我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是呢?你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从我见你起,言语不多,有自己的想法。”
“真的么?现在也是?”
阿紫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故意在我的头发上乱抓。“脑子里想什么呢?”
我们并排走在那片交大隐秘的草坪上。阿紫在我的身边蹦蹦跳跳,我仍旧是心事重重。秋日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照在身上暖暖的。阿紫说,“嘿,你知道么?我赌气从你家离开后难过的要死,根本不曾想过你会找到我。你在我家的时候,我真的激动得要哭了,可是我妈在那里,在家的时候我必须坚强的。”我说是么,我爸要我找你的,他说还是你能干。
“真是你爸让找我的?”
我点点头,阿紫兴奋的目光旋即暗淡下去。“真是这样子?”
“不骗你的。”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静静的走了一程,阿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储蓄罐递给我。“什么东西?”
“还你的钱,我说过我会还你钱的。”阿紫仍旧是淡淡的笑容,但她的眼眶不听使唤的湿润了。“这些钱从你跟着我一起卖内衣的时候我就开始攒的,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无家可归,我不能让我的搭档饿着,于是每天为你存一枚硬币,一直到今天,存了很多储蓄罐。”
“我不需要的。”我转过身,眼泪就掉了下来,不是感动,而是我清楚的意识到阿紫还我钱之后我们连唯一的纽带可能都断了,还钱往往意味着划清界限。
“你一定要收下的,对有钱人来说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这些钱是我们曾经相依为命,在极为困难的时候攒下来的,它承载着我很宝贵的东西。”阿紫非要把储蓄罐给我。
我几乎是哽咽着接过储蓄罐,放在手上沉沉的。我极力让自己平静些,从储蓄罐里竟然神奇的取出了几枚硬币,攥在手里翻来覆去。走过一段阴影处,我突然把手里的硬币抛了出去。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旋即掉在了远处的草坪里。阿紫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你干什么?”然后很紧张的跑去找硬币。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焦急地找着那些硬币,茫然不知所措。那是刚修剪过的一片草坪,草并不算长。可是很奇怪,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那些硬币。我看见她的脸有些抽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心突然之间很疼很疼。我发疯一样的找那些硬币,我们一起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些硬币。后来,阿紫突然之间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我试图安慰她,我轻轻搂着她,我说,阿紫,求求你别哭,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错了,她却蹲在地上哭得更凶。我们就保持那个姿势,她靠在我肩膀上放声的哭着,我有些惆怅的看着灿烂的阳光。这样过了很久,她站了起来,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又像先前那样并排走在绿荫下。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对于阿紫而言,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些硬币对阿紫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我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一个举动不曾想过对阿紫的伤害竟是如此之大。是不是我的十八岁,注定要为爱而流泪。我十八岁的时候曾反复翻出这首老歌,老式的磁带,老式的复读机,上面布满了灰尘。恣肆的声音就里面悠悠地传到耳里。我这样坐在院子里听歌的时候,阿紫多半和小宋躲在屋子里,窗户紧闭。我曾无数次出神的看着里面,想着着他们亲热的情形,这样想来不禁唏嘘不已。我想我是没有理由恨阿紫的,这些道理我懂,可是十八岁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原谅阿紫,也原谅自己,我不知道该怪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原来想像着我会变得很好,我会不断地完善自己,我会好好读书,我会积极向上,我会忘掉那些堕落的往事,我会重新做人,然后我告诉阿紫,阿紫,我曾经堕落过,可是我现在已经自我拯救了,你会爱我吗?可是这些都是假设,阿紫和小宋的同居迅速将我推向堕落的深渊。我刚刚从内心的沼泽中挣扎出来便再次陷入茫茫的沼泽。那个冬天,我疯狂的偷看女孩子洗澡,在寒冷的屋子里赤身裸 体打着手 枪,仿佛唯有如此我才能报复阿紫。我不止一次偷看过阿紫和小宋,然后并没有多少收获。半夜的时候,我用耳朵贴着墙听着隔壁的动静,仍旧一无所获。
很多年后回想起伏跌宕的十八岁,都会想起和阿紫决裂后的那个十月。仔细想来,那个十月的苦闷主要还是来自自身的精神世界。阿紫决绝的做法对我的影响在几个月之后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反而日渐严重起来。我试图想清其中的因果关系,理清事情的脉络却发现这样做的结果只是徒劳的增加些哀伤,这种哀伤在几个月之后才开始渐渐发酵,并一度把我压抑的死去活来。很多时候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听见阿紫的声音,“怀安,每个人都怀有不可诉诸于语言的秘密,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悄悄的并排坐下而已。”幻觉的最后每每出现阿紫套弄我阴 茎的情形,她深情地看着我说,怀安,放松点,别胡思乱想。十八岁的时候,时常感觉到世事就是这样无常,仿佛一切事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却不能由自阿紫的阴影一直令我挥之不去,仿佛从那以后,我与周遭的关系就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哦,差点忘了,该说说我十八岁里发生的第二件事情了。那是关于我父亲的,我的十八岁之所以那样狂躁而抑郁除了阿紫的原因还有我老爸的事情。那个冬天,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闹起了离婚,原因是我的老爹在外面搞起了女人。那天很冷,外面是白茫茫一片霜,一大早,一个男人打来电话。
“你得是陈向北的家人?”
“额是。杂的啦?”
“他犯了点事,其实也没屁大的事,男人嘛,犯了个小错误。”
我接完了电话,已经基本明白了事情。我给我的父亲打电话,他在电话的一头叹气。他说你别告诉你妈,拿我的银行卡去取五千元钱。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告诉我的母亲。我按照他的话在柜子里找到了存折,从银行取了钱匆匆赶到红会路一家民房。父亲只穿着一件单衣坐在里面,冻得瑟瑟发抖。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出来招呼我,递给我一杯水。“男人嘛,犯了点事情,我们本着教育的原则,不打算声张,罚款对大家都好。”一个操着普通话的年轻干警说。我把钱递给父亲,父亲点过一遍后再把钱递给pol.ice。他们把钱点过一遍后说可以回去了。我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门,他的脸色苍白。
“最近风声比较紧,你千万别顶风办事了,回去抱老婆多好。”出门的时候,那个年轻的pol.ice不忘提醒我的父亲。
那个早晨,我平生第一次和父亲那样的亲近。他脸色惨白,胡子拉查的。我把外套脱下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了。然后他掏出两根烟,递给我一根。我给他点上,我们父子默默的蹲在草场坡抽了起来。我突然觉得很释然,原来他是和我一般的货色。父亲悠悠的说,我没脸见你们母子了。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我抽了两口烟,“这不就屁大的事情嘛,谁不犯个错,先回家再说我不跟妈说就对了。”那个早晨我的父亲竟然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悻悻地跟在我的后面,完全没有骂我怂样时的威风。我甚至觉得他要哭了,鼻子冻得通红,鼻涕在鼻子里一进一出。我们慢慢的踱到对面去等600,父亲过栅栏时竟然有些吃力,我想像着他晚上在别人床上的痛快,真是可笑又可恨。“我对不起你们。”他说。很诚恳的样子。
“其实,其实我也犯过错误的。”我淡淡的说。
他当然没能理解我的话,以为我只安慰他罢了。竟然很感激的看着我。“家里的事情多亏了你打点。”

  我父亲的事情还是被母亲知道了。不厚道的pol.ice竟然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我的父亲气淂骂了他十八代的祖宗。母亲哭天抢地,闹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居然真的离婚了。两个四十好几的人突然就离了婚,我的父亲在村里颜面扫地,他把家里的存款几乎都给了母亲,自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母亲也回了老家周至,家里的事情突然就乱成了一团麻。我在感到空前的自由的同时也承受着无限的孤独于压力,在一夜之间我竟然要独当一面。
我成了旅馆以及棋牌室的主人后和阿紫的接触多了起来,因为很多事情不得不当面交代。阿紫对我变淂相敬如宾起来,如同所有的雇主与雇员的关系,这让我难过的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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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8 12:30 编辑

http://p.you.video.sina.com.cn/player/outer_player.swf?auto=1&vid=4788552&uid=1232683734
(各种穿插配乐)

在那段困难的日子里,阿紫确实算淂上一个尽心尽责的员工。可是每次我见她都难过,都毫无缘由的想发火。阿紫不再像过去那样宽慰我,像过去那样说怀安,你要长大,你要成熟些,你要有理想,你要学会承受挫折。她只是埋头干很多事情,自己把店里打点井井有条,晚上的时候把一天的收入都交给我,我试图给她些小费,她从来没要过,这让我很沮丧。她说拿了你很多钱我就会觉得自己亏欠你很多,现在这样很好,我心里很踏实。每次这样彼此都很尴尬,于是我也不再勉强,只是把她的工资涨到了八百。 我一个人心力交瘁的打理这些事情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那个冬天的岁末。直到事情开始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急速的发展。

  我和阿紫的感情在十八岁的冬天里无疾而终,确切的说是我以为就那样的结束了,不会有后来的事情。那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阿紫离开了那个地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走得前一天来跟我打招呼,那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着渡边淳一的《雪国》,她在外面敲门。我起身开门,外面是白茫茫的大雪,凛冽的寒风涌进屋子里。我把阿紫领进屋子里。她桀骜不驯的短发上结着小小的冰块,在屋里渐渐融化成水滴。脸冻得通红,双手不停得搓着,不时得按摩着自己的脸蛋。
“我得走了,回家过年。”她欲言欲止。
“那么,不回来了么?”我递给她一杯热水。
“谢谢。”她说。她说谢谢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人割了一刀。
“那,那小宋怎么办呢?”我想不到还可以说出什么样的挽留理由,我真混蛋。“哦,那个……我我想说什么来着,忘了,真不好意思,最近总这样。”我试图说些什么打破那样的气氛,却根本说不出什么东西,心里堵得厉害。
她还是淡淡的笑了,一如我第一次见她。总是那样淡定的样子,那笑容曾让我觉得妙不可言。可是我根本不曾想到那笑容背后的阿紫要背负多少东西。我想起和阿紫相依为命卖内衣的时光,那是全新的体验,妙不可言。和阿紫在一起我没有像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时的仓促不安。不像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没话说时必须故意找话说,故意从肚子里搜肠刮肚想那些看过的笑话或者故事。和阿紫不一样,我们多半安静的不说话。她总是老老实实坐在自行车后面,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脸贴在我瘦小的背上。
“那,那就这样吧,干嘛来告诉我。”我能清楚的记得我当时心肌梗塞的感觉。
“那么就此别过。这些书送给你,或许你会喜欢的。”阿紫把书放在我的床上,背着那个很大的假耐克包下了楼。我把那些书小心翼翼的整理好,放在书桌上,一本《万历十五年》,一本尼采的《悲剧诞生卷》,一本村上的《天黑以后》。然后推门而出。我站在三楼的过道里,院子里的雪地上除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和一条摩托车轮子的痕迹别无它物。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十七八岁时的很多想法现在觉得匪夷所思,就像阿紫离开以后,我一开始并没有痛恨小宋,我们甚至还成了好朋友,第二年的春天我们成天厮混在一起。大概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自卑,我不怨小宋,我想真的是自己把阿紫推走了,我甚至觉得如果我是阿紫我也会选择小宋的。这样想来,我反倒和小宋走得很近,我们走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会小心翼翼的回避阿紫的话题,可是很多时候阿紫又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阿紫离开以后我竟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宋身上,大家别误会,我不是同志。我那个时候总是反复的想我是阿紫肯定也会选择小宋的,这样的想法像割魔咒般推着我自觉不自觉的试着融入小宋他们一伙大学生的圈子。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小宋也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到他家时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宋了,可是他那时的形象对十八岁的我太具有诱惑力了。
小宋的还是那般的话语不多,干净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他总是穿着很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杰克.琼斯的棉质衬衫,格外醒目。他的周围总是一帮吸着烟的留着奇形怪状头发的男生,他们吹着流氓口哨,一起盯着过往女生的胸部看;然后便是放肆的笑声,只有小宋悠悠的抽着眼,两手插在口袋,用眼睛瞟着女生的屁股。“处 女。正宗的处 女。”他淡淡的说。男生们笑声更加放肆了,“不会吧,那刚才那个男的得是假货?”我当时其实很反感这些行为,但是我还是站到人群中,一起抽着烟。我以为小宋会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我一直站在人群里,我自然而然觉得小宋是接纳我的。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小丑,真的像个小丑。他们把轮流抽一口的烟传到我手里时我竟然激动不已。我最可笑的地方是我以为在小宋心里我是他的好兄弟,我这样想大概是觉得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他分享阿紫记忆的人。后来我心平气和地回想起十八岁时,原来小宋从来没把我当过朋友,从来没有。这样想来,不禁悲伤不已。

  前面已经说过,我和小宋在阿紫离开以后反倒成了很好的朋友。让我好好想想,这恐怕不过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说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我不得不可悲的承认他根本就没把我当过朋友,我一直以来只是没有勇气承认罢了,包括在回忆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之间唯一亲切的一次是十八岁春天里一起去钓鱼。那是2005年春天的一个周末。小宋居然邀请我去钓鱼,他说我熟悉长安一带的情况,带他去周边一带钓鱼吧。我像个牛B一样开心地为他出谋划策。我和小宋兴奋的提着雨具出了门,骑着摩托车直奔斗门镇一处鱼塘。那家伙干这事倒是极其的耐心,把渔具收拾得井井有条。满罐子的蚯蚓躺在里面舒舒服服,惬意得很。酒精拌大米制成的饵料散发出香喷喷的气味。我们骑着车穿越城市的街道,然后转小路。北国的晚春有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太阳像个布娃娃在城市的上空若隐若现。
“我们去哪钓鱼,你还没说呢。”
“秦岭山里面。有一处小水库,在山里面,很隐蔽的。”
“就是前面那片水域,浙江人承包的,知道不?”我用渔具指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用手遮着阳光向远处眺望。从水泥厂高高的烟囱中排出的黄 色的气体铺天盖地,再远处的水库便笼罩在烟尘之中。开阔的水面一直延伸至远处的山峦脚下。
“我们要去偷鱼吗?浙江人可不好惹啊。”他有点不安的问。
“我们用渔具钓鱼不算偷,我们又没有用渔网,更没有放雷 管炸鱼。怎么能算偷呢?再说真有人 来了我们可以跑嘛,我认识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跑回来的,你放心了。” 这样走了十来分钟我们便到达那片隐秘的池塘。
“嘿,你看,没有人。还有几条小船,我们可以划到偏僻的地方去,到山谷那边的水域去。”小宋兴奋地喊着。我们于是解开绳子,一人乘一条小船朝山谷那边划去。山谷确实是个钓鱼的好去处。被烈日暴晒的鱼群纷纷溯湖而上,躲在树荫下栖息。一把饵料下去,鱼群便游近小船。平静的水面竟掀起小小的波澜。“嘿,我们发了。”小宋见状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怕惊动看水库的人,我赶紧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我把小船固定在岸边的灌木上,甩下渔具,耐心地等待着上钩的鱼。果然没过多久,浮在水面的浮子便开始漂移。先是慢慢的旋转,漂移。继而是上下的沉浮。没多会,一条草鱼便被拉上了小船。换好蚯蚓,重新甩下鱼竿,浮子便又开始剧烈的抖动。这样重复几次,不到一个小时,我便钓到8条肥硕的草鱼。小宋情况却糟糕的很,只见他不断地收杆,每次却是空手而回。看见我接连钓起大鱼,他便将小船朝我下杆的水域划来。于是我们在一起下杆。不一会儿,两个浮子便同时开始浮动。“沉住气,别急,等会再收杆。”我在一旁提醒他。他大概就不是钓鱼的材料,久久不得要领,不是收杆太早就是动作太过迟钝,总是错过最佳收杆期。这样,我又收获了好些鱼时他的小船里依然空空如也。
“嘿,别泄气啊。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小宋面带愠色的把小船划到岸边,躺在小船上晒太阳,渔具被扔在水面。过了一会他突然用渔具猛地抽打湖面。“妈的,妈的,我很不爽啊。”湖水发出巨大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不已。“嗨,你干什么?你这样会把看鱼的家伙引来的。”我意识到情况的不妙,马上收起鱼竿朝岸边划去。可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巨大的响动立刻招来了三个彪形大汉,而冲在最前面的是几条凶猛的狼狗。突如其来的狼狗差点就扑上了小船。我拼命地朝湖山谷深处划去。小宋惊慌失措地紧紧跟在后面。由于夏季湖面涨水的缘故,看水库的人并不能轻易进入山谷。只是一群狼狗从灌木丛中穿过,试图截住我们的归途。最终还是我们抢先进入山谷。我们丢下渔具草鱼,弃船下山落荒而逃。男人们粗犷的叫骂声不禁让人心惊肉跳。我们一口气翻过一个山头,骑上摩托车一溜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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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rain2 发表于 2009-4-11 15:4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ain2 于 2009-4-11 18:38 编辑

我和小宋偷鱼逃回大学城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在我的十八岁里同样有着重要的地位。我们偷鱼的风波远远没有结束,原因是小宋在逃跑是把口袋里的图书证丢在了山上。那些浙江老板找到了学校,说他们学校的学生在他们渔场偷鱼逃跑了。学校查到了小宋,他死活不肯承认偷鱼的事情。那天晚上他请我吃饭,我们喝了些酒,又谈起了阿紫,不禁伤感不已。后来我才知道他跟我谈阿紫不过是拉近彼此的距离罢了。他最后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你就说是你和你们村另外一个人干的,你平时就借我的学生证到我们学校图书馆,所以逃跑的时候丢下了。”他很客气的跟我说话,拍拍我的肩膀。“帮帮我啦,我已经因为缺课太多被警告了,这次再犯事恐怕后果就很严重了。反正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最多罚些钱。”我想都没想就跑到他们辅导员办公室里这样说了一通,那些浙江商人也在。小宋的导员已经收了小宋的红包,见状底气就足了起来。“我说过我的学生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最后事情不了了之,我掏了300员钱交罚款。小宋说那些钱他马上就会给我,后来我们决裂了,那些钱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事情让我在心里对小宋产生了最初的愤怒。十八岁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和小宋的决斗完全是一时的冲动,或者说事情没有完全的征兆。现在看来,事实上从那次偷鱼事件以后,我对小宋的一度沉睡的愤怒开始发酵,直至突然间的爆发。继续说那次偷鱼事件的余波。我替小宋把一切事情扛下来以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对我非常的客气,他甚至当着很兄弟的面搂着我的肩膀,号召大家照顾我的生意,这一度让我对融入那个圈子感到自豪。那一段时间小宋他们一伙甚至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也会把我带上,我们就躲在他们教学楼东边的草坪里抽烟,聊女人,商讨报复浙江商人的对策。那个时候,小宋看上了社会上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成天就像个孩子一样躺在他怀里。小宋当着我们的面掀开女孩子内衣,一双大手在女孩的胸部游走,旁边的大一新生邪恶的笑着。
“大哥,你不能一个人爽啊。”有人开始起哄。
“怀安这次帮了你忙,你应该让他也摸一下。”有人开始尖叫起来,后来的事情乱糟糟的,有人按着我的手往女孩的胸部抓去,我在混乱之中听见小宋嘲笑的声音。我挣扎着把手缩回去,却还是被人强行放进了女孩的衣服里。那个女孩尖叫起来,继而哇哇大哭起来。所有的人都不再开玩笑,大家面面相觑。女子哭得更厉害,小宋不停的安慰。忽然他竟然抡起拳头朝我打来,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拳头砸在我额头上。我刚要发作,他又装作搂着我的样子,小声的说,委屈你了。我有些愤怒,他却很大的声音说,哥们不会生气吧,和你开玩笑的,你都占便宜了,挨打应该的。后来,他忽然把我掀翻在地,然后像骑马一样的姿势骑在我背上,用手狠狠的打着我的屁股。“真他妈笨啊,是吧。”他得意的朝女子喊到。那样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爆发,真的没有。因为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满是阿紫的样子,我在想阿紫知不知道小宋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宋,想着阿紫的时候我就忘了屈辱的事情。我默默的起来,转身离开了那片草坪。
“CNM,真没意思,一个玩笑而已嘛,至于嘛。”小宋在我身后喊着。
我转过身。呆呆得愣了很久,心里积攒很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我冲上去煽了他一个耳光。他没有还手。“这个耳光是我欠你的。我认了,你以后要是还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摸了摸左脸,习惯性的甩了甩头发。“要不是看在阿紫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得揍死你小子。”
他一提阿紫我就愤怒起来。“你闭嘴。你不配,我为阿紫感到可怜。”
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嘲讽着我的软弱。“阿紫么?好聚好散呗,不过她的小bb确实别有一番滋味,真是极品,可惜啊,你肯定没尝过。”
我冲上去发疯般死死缠着他。我们一接触,我便知道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像个小巨人一样,一个回合便把我的制服了,一阵拳打脚踢。我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飘过的浮云,它会飘向哪呢?有人踩了我一脚,我伸手去摸脸,满手的血迹。于是我很想哭,很多人的时候我可以忍住不哭,可是那一会我就感觉整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于是我无法抑制的很没有出息的哭了。十八岁的时候我还是哭了,哭得一塌糊涂,不是因为疼痛,不是,根本不是。可是我又说不清楚那会为什么那么难过,我只能记起当时满脑子的阿紫。天上的云朵不知道飘向了何处,人群渐渐散去。我突然一跃而起,我抓着小宋的脖子,死死的不放。周围的人重新围上来,他们抓着我的双腿,另一些人掰开我的双手。小宋在一边喘气。“妈的,你玩真的。我CAO。”然后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原打算用于报复浙江人的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突然恐惧起来,我的四肢被人紧紧按住。放开他。小宋说喊着。他从包里翻出另一把匕首,扔在我脚下。我知道我除了捡起刀子别无选择。我弯腰拣刀子的时候,有人按住了我。“要出事的,别玩得太过分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开始尖叫,保卫处的人赶到现场,躲下了我们手里的刀子。一场决斗就这样夭折了。

  我和小宋的决斗以喜剧般的方式收场,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很多东西变得心灰意冷。小宋搬出了旅馆,他周围的很多常客也渐渐散去,旅馆里的生意变得萧条起来。我一个人每天坐在院里里躺在沙发上喝啤酒,看书;偶尔也关门到政法上课去。很忙的时候我能够忘掉阿紫,忘掉那些疙疙瘩瘩。可是一个人的时候,内心的孤寂就开始发酵,于是我想阿紫。我想起她决绝的背影便不可自已的想去找女人,而是那段灰暗的日子我又出去找了几次女人,多半都是发廊里低档次的货色。每次兴致勃勃地去,回来都颓唐至极,因为我那玩意一见到那脏兮兮的货色陡然就泄气了;这样尝试了几次,真是苦闷到了极点,我想我大概真的是阳痿了。为了证明我没有阳痿,那些十八岁的夜里,我常常在被子里折磨自己,只有看见那透明的液体喷出来,我才能放心的沉沉睡去。可是第二天,我依然会怀疑自己阳痿了,而是我又用手刺激一遍,懊恼的睡去。这样过了近一个月,整个人都憔悴下来,我想没有人知道我背负着不能言说的秘密。那段日子,每每看见那些强壮阳光的男生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象着自己在黑夜里干得那些委琐的勾当,然后便悲伤不已,只好一个人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我的十八岁多半就是在这样委琐的勾当中,在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中艰难度过。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我多半会渐渐忘记这些事情,至多沦为一个委琐肮脏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把这些青春往事一点点遗忘掉。
  2005年5月,小宋突然出现了,这让我很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几个月不见他竟然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满是红色的斑点,眼睛深陷下去,暗淡无光,颧骨突现出来。锃亮的皮鞋不见了,换成了一双脏兮兮的球鞋。头发油腻油腻的散乱的贴在头皮上。他是走着进来的,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口里还吃着什么东西。“有人玩牌么?”他进来就说。
“没有,我们已经不玩这个了。”我冷冷的说。
“那些人呢?找些人来赌 博呗,反正没什么事情。”他像是把我们两之间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搂着我的肩膀说。
“你给我滚。”我甩开他。
“干嘛这么小心眼呢,男人嘛,记着那些事情干什么。”他一边悻悻的出门,一边说。
过了一会,他便拉来了四五个男生他们在院子的角落里基支起桌子,玩起了飘三页。那天小宋手气不错,赢了几百元钱。“嘿,老规矩,过来抽成啊。”他兴高采烈的把钱递给我,“场地费,老规矩,以后大家来这里玩,照顾你生意。”那以后几天,我们家的旅馆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小宋每天拉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小青年没日没夜的在那∵。他的运气实在是背到了极点,自从第一次赢过钱后,我就没见他再赢过,每次都见他满头大汗,面色凝重的抽着烟。“来,倒水,倒水。”小宋输钱的时候就不断的喝着水。我不知道他在那总共输了多少钱,只见他从口袋里取出几张一百的,不到一小时便没了。从皮包里掏出一沓十块一块的,不到半小时也输没了。“我CNM。”他愤愤的锤着桌子。
“你骂谁呢?输不起就给我滚。”
“我骂你了吗?你个逼,老子输不起么?”小宋像所有输完了最后一点资本的赌徒一样,面色发红,两眼放光。
“我贼你妈!”和他同桌的我们村的一个小混混推搡了一下小宋,两人就扭打起来了。

  我估计那天下午的小宋已经体会到了我当初的躺在草坪里看天空飘过的浮云的感觉。他被两个小青年死死地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他甚至不像我那样一动不动,他抱着头嗷嗷大叫起来。我赶紧跑过去劝和。“兄弟,给点面子。都是在一起玩的,见好就收。”我给小毛递了根烟,他接过烟,把脚从小宋身上移开,把桌上的钱塞进口袋里。“我们走,看你个怂样。”小毛走得时候还不忘在小宋身上重重地踩了一脚。我收拾完桌子,小宋已经自己坐了起来。他跑到水龙头下喝了口自来水,把脸上的血迹洗掉,用脏毛巾擦着身上的脚印,结果越擦越脏,在身上留下个大大的污迹。
“没事吧?”我有些过意不去。
“操,妈个b,我,我风光的时候那些孙子都躲得远远的。”
他蹲在水龙头前面,对着池子里的积水,用手撩着凌乱的头发。不一会,一条三七开的缝隙便依稀可见。“奶奶的,有种改天再来。”他慢慢的踱出院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小宋被打以后有近半个月都没出现。2005年五月底一天,我在台球室跟别人打台球,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小宋在门外张望,他示意我出去。我把台球杆放下,推开门。天啊,他比上次更瘦了,原来让我羡慕不已的身材现在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可怕。脸上的红斑已经结成了疤,豆大的斑痕一个接一个。“小宋,你怎么搞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恨不起他来。
他把我拉到外面。“没人看屋子不要紧吧,我想和你谈谈。”于是我回去交代了一下,和小宋沿着子午大道的方向走去。小宋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晚风吹拂起他宽大的短袖,瘦弱的身体在衣服里一荡一荡的。“对不起,以前的事情。”他抽着根劣质烟,悠悠的说。“都过去了,我已经和那些事情告别了,不再想起。”我说。
后来便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没什么可说。“能借我五千元钱吗?”他突然开口。“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他又补充道。
“五千?”我有些惊讶,“干什么用?”
“你别问,真的,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他竟然快要哭了出来,两手插在头发里,蹲在一处路灯下抽着闷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试着安慰他,可是我没法判断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我没有答应他借钱的事情。
“真的需要这么多?没有办法么?”
“真的没办法。”他痛苦的摇摇头。
“你,你家里不是很有钱么?”我问他。
“不说了。我再想想办法吧。”他用拳头砸着电灯杆。路灯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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